下午,阮煙羅難得空閑,便親自在店中教導陶月兒。


    “按用途,可分為衙香、信香、貢香、帷香、淑媛香、文人香、禮佛香、宮廷香以及療病之香。按形製可分為線香、盤香、簽香、香粉、香膏、香丸以及香片。但無論是哪一種形製,都有其固定的香料成分。”阮煙羅邊走邊說。


    陶月兒則跟在他身後,認真地聆聽。


    “君香料,是香方中的主香劑。”


    “臣香料,輔佐君料和加強君料芬芳的香料使香氣變得更幽雅、淳厚,又稱為輔佐劑或變調劑。佐香料,能調和製約的香氣蒸騰速度和堅持主香的基調不變,有一定的持久性,又稱為定香劑。”


    “使香料,則是最先從調合香藥中蒸出,又稱前味劑,一般都是頂香成分,給品香人一個出色的第一印象。就拿此南朝夫人的香丸來說,采檀香、龍腦、桃花、細辛、丁香研磨融合。以檀香為引,氣味初時清新提神,而後芳香宜人,便是相輔相成的典範。”


    阮煙羅拿起一丸墨色混著桃花的香丸,遞到陶月兒眼前。


    陶月兒接過一聞,頓覺胸中靈氣通透,大半的疲憊都一掃而空了。


    “感覺如何?”阮掌櫃笑看著她。


    陶月兒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個字:“香!”


    阮掌櫃‘噗嗤’一笑,顯然被陶月兒逗樂了。


    “抱、抱歉啊,掌櫃的,我從小沒讀過什麽書,關於香料的一切都是弟弟最近才教的,我努力學習,以後定能說出裏頭的門道來!”


    “凡事都有過程,來日方長,你慢慢學吧。”


    阮掌櫃溫溫柔柔地,講話輕聲細語,沒有半點男子的攻擊性。


    他從江南而來,到北方靖城定居多年,雖終日在市井徘徊,卻也絲毫也沒有沾染上北方男子的血性。他溫柔如水,一雙眼睛好似會說話。


    被這樣的妙人盯著看,沒有哪個女人會把持得住。


    陶月兒麵上緋紅一片。她飛快的低下頭,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


    那一副緊張的模樣,宛若初出茅廬的稚子。與她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極為不符。


    “這些年,你孑然一身,一個女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吧?”阮煙羅又道。


    陶月兒微笑著,搖了搖頭:“也還好……”


    吃苦肯定是吃了不少,但迴頭看,卻覺得現在的每一刻都比過去好,於是也不覺得苦了。


    “往後跟著我,便不必再受苦了。”說完,阮煙羅帶著她向另一麵牆走去。


    牆壁上有一整麵的多寶格。格子裏擺放著一些香料成品,有澡豆、香皂、香粉、薔薇露、桂花頭油、妝粉、眉黛、口脂和香片。香片可以用來含在嘴裏,讓女子嗬氣如蘭。也有一些用來放在薰籠之中,用以晨起熏衣。


    琳琅滿目的香品,讓陶月兒滿目新奇。


    過去她連飯都吃不飽,哪裏想到,富人的生活竟連香都分了這麽多種?


    阮煙羅拿來油紙袋,將澡豆、香皂、香粉和蘭花香片各包了五份,遞給陶月兒道:“這些你拿迴去。”


    “這……”陶月兒本想推拒,還不等她開口,阮煙羅又道:“你是妙香堂的人,自然要熟悉妙香堂的香品,沒有什麽比親自試用更妥帖的法子了。另外,我先給你預支三個月的薪水,你去買一身像樣的衣裳和鞋,出門不要丟了我的人。”


    陶月兒本想拒絕,但阮掌櫃堅持,她隻能點了點頭,鄭重地說:“月兒一定不辜負阮掌櫃的信賴。”


    當天迴去,陶月兒便用阮掌櫃預支的銀子,買了一隻燒雞和兩件新衣裳。


    她給自己買了最下乘的灰色粗麻衣裙配草鞋。給花伶買的卻是柔軟舒適的白色棉質長衫和與之配套的白色長靴,路過飾品店,還買了一根赤色的頭繩。


    阮掌櫃與花伶一樣,有一頭如瀑般的青絲,發尾紮了一根紫色頭繩,煞是好看。


    陶月兒路過,見到店裏有賣一模一樣的頭繩,顏色各異。想來想去,花伶膚白,還是紅色最為合襯。


    那一定是極好看的。


    花伶換上新衣之後,果不其然,仿佛這件破舊的小屋,也因他的存在,而陡然變得富麗堂皇起來。


    有的人就有這樣一種能力,他不需要任何外物的襯托,他隻需要站在那裏,他就是高不可攀的。仿佛不論他身在何處,都以他為尊。


    “伶少爺真是穿什麽都好看!換上白衣,更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的亮眼!”陶月兒由衷地誇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亮晶晶的。


    花伶別過頭去,輕咳了一聲:“咳。”


    等等,他……好像臉紅了?


    陶月兒看得目瞪口呆,仿佛看見了十分好玩的事情。


    按照花伶的性子,他難道不應該揚起下巴,驕傲得一抬頭,說“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人配穿白”麽?


    他轉性了?


    “我隻是第一次收到女人送的衣服,有些不習慣。”


    “嗯?”


    “以前從未有過,所以……謝謝。”


    花伶有些不自然的說完,見陶月兒一臉懵懂,又接道:“我的意思是,第一次嚐到被包養的滋味。還……挺好的。”


    “是嗎!那我努力,以後一直包養你!”


    “……好。”


    陶月兒突然自信心膨脹了。


    花伶承認了她的勞動價值,她可太有成就感了!


    “不過……這世上沒有誰會對誰沒來由的好,那阮掌櫃,你小心點。”花伶聽聞衣物的來曆,忍不住提醒她。


    “嗯。”陶月兒點頭答應,但卻沒有太放在心上。


    花伶就對她沒來由的好,她對花伶也是不圖迴報的好,這世上怎麽就沒有好心人呢?


    分明到處都是好心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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