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


    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尤其是地處大明版圖西北的西安城,更是燥熱無比。


    放眼望去,街道兩旁的坊市中,最為\"緊俏\"的營生便是販賣各式各樣涼茶的店鋪,挑著貨擔的小販則在高聲叫賣著當下最為時興的\"涼粉\",但因為烈陽當空的緣故,他們的叫賣也顯得有氣無力。


    晌午已過,街道上的行人愈發稀疏,唯有靠近西安府城偏西的坊市中傳來陣陣喧囂聲。


    放眼望去,本算寬敞的坊市中人頭攢動,不少麵色漲紅的漢子都在瘋狂的揮舞臂膀,眉眼間充斥著一抹急切之色。


    瞧他們瘋狂的樣子,竟是毫不在乎頭頂的烈陽及額頭上不斷垂落的汗珠。


    此地,乃是西安城諸多糧店所在。


    ...


    ...


    \"二兩銀子?怎地又貴了?\"


    \"早晨的時候,不還是一兩八錢嗎?\"


    \"你們這是要瘋呐!\"


    一處糧店麵前,十數名身著皂衣的漢子,麵色猙獰的朝著立於店鋪門口的掌櫃咆哮著,他們的臉上充斥著瘋狂和不安。


    \"貴?愛買不買!\"


    \"若是嫌貴,去延安府買,那裏便宜!\"


    望著眼前神色激動的百姓們,店鋪門口那名瞧上去四十餘歲的掌故的不屑的搖了搖頭,盛氣淩人的嘟囔道。


    這大熱天,本就令人心情煩躁,麵前這群百姓還在嘰嘰喳喳,實在讓他煩不勝煩。


    唿!


    宛若一陣狂風掠過一般,待聽到\"延安府\"字眼之後,本是神色猙獰的漢子們身形瞬間為之一滯,一雙眸子有些驚疑不定的在身前掌櫃的身上掠過。


    就在昨天太陽落山之際,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消息以星星燎原的速度迅速傳遍了西安城的大街小巷,使其瞬間便滿溢著驚慌和不安。


    府穀縣亂民王嘉胤領兵圍困延安府城,並自稱為\"橫天一字王\",並將延安府諸多義軍盡數納入麾下,包括之前始終態度耐人尋味的高迎祥。


    \"掌櫃的,糧食肯定是要買的,但能不能便宜些..\"


    不多時,沉積多時的人群中終是有些麵露難色的低語道,言辭之中夾雜著一抹懇求。


    自從去年夏天,\"陝西民亂\"初露萌芽的時候,這糧價便是與日俱增,早已令人不堪重負。


    現如今,這糧價更是漲到了一石糧食,二兩銀子的天價,這有幾人能負擔的起?


    \"罷了,罷了,都是街裏鄉親的。\"


    \"一兩九錢,不能再便宜了!不然東家那邊也饒不了我..\"


    在諸多漢子殷切的眼神中,麵色倨傲的中年掌櫃終是歎了口氣,好似有些為難的說道。


    \"多謝掌櫃的!\"


    聞聲,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片附和聲,少數幾名麵色仍有不忿的漢子也在身旁同伴的催促下,嘟囔著嘴,規規矩矩的排起隊來。


    \"哎,這都什麽世道呐。\"


    \"西南那邊剛安生沒多久,咱們這陝北又亂起來了,朝廷也不管管...\"


    依著昨日的消息來看,那王嘉胤麾下的叛軍足有數萬,甚至還有些甲胄在身的\"精銳\",反觀被其圍困的延納府城僅有官兵數千。


    孰優孰劣,一瞧便知。


    如若沒有意外,隻怕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陝西的糧價都會高漲不下。


    \"嗬..\"


    望著剛剛眼瞅著就要失控的局勢,被自己三言兩語便是化解,立於店鋪門口的中年掌櫃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頭湧現了一抹自豪之感,但一雙狐疑的眸子卻是不由自主的望向南方。


    因為陝西貧瘠的緣故,當地的\"糧商\"背後或多或少都有些南直隸的關係,從而\"南糧北調\"。


    但約莫從上個月中旬開始,南直隸那邊便是有意的減少了對於陝西糧食的供應,繼而一定程度上導致了陝西糧價高居不下的現象。


    \"東家究竟在想些什麽?\"


    沉思片刻,中年掌櫃的臉色愈發複雜,若是為了\"逐利\",豈會刻意放緩糧食的供應?


    據傳聞,南直隸近些天也不算安穩,漕運沿途好似有\"亂匪\"出沒,導致商戶憂心忡忡,不敢走船。


    雖然此等說法普遍為陝西百姓所接受,但中年掌櫃內心卻是對此不屑一顧。


    國朝立國至今已有兩百餘年,漕運作為\"南糧北調\"的重要途徑,始終被南方勳貴們牢牢把持著,上至宗室藩王,下至文武官員,皆是有所染指,誰敢打漕運的主意?


    中年掌櫃早年間也曾念過幾天私塾,而後走南闖北多年,積攢了不少見識,對於政治也頗有見地。


    他心中隱隱有些猜測,隻怕這漕運沿途的\"亂匪\"恐與當下的朝局有些關係。


    約莫從萬曆年間開始,漕運總督一職便被\"東林黨\"人牢牢把控著,其中東林魁首李三才更是把持漕運大權十餘年。


    待到李三才因故離職之後,漕運總督一職便落到了李養正的身上,這位大權在握的封疆大吏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東林\"出身,但也與東林黨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李養正在漕運總督一職上也擔任了四五年的時間,直到天啟五年才被權傾朝野的\"九千歲\"魏忠賢拿下。


    而後,魏忠賢雖然曾短暫的派遣心腹太監總督漕運,但漕運的層層關係網仍是被東林黨人牢牢握在手中。


    十數年的上下其手,豈是隨便換一任漕運總督便能夠解決的?


    如此局麵下,隻怕南直隸那邊是有意減少了對於陝西糧食的供應,其目的無外乎為了\"惡心\"一下紫禁城中的天子。


    畢竟當今天子不喜\"東林\"乃是公開的秘密,自繼位以來便是毫不掩飾對於\"東林\"的厭惡,東林黨人有此報複也在情理之中。


    嘶。


    一念至此,中年掌櫃便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也湧現了一抹驚駭之色,隻覺得好似接觸到了某種驚天秘聞,唿吸也是為之急促起來。


    稍作沉默過後,剛剛還盛氣淩人的中年掌櫃便像是被人抽去全部力氣一般,步履匆匆的朝著自己的住所而去。


    他這些年\"兢兢業業\"之下,也攢下了些許錢財,眼下也該到了\"激流勇退\"的時候了。


    自古以來,惡意哄抬糧價都是朝廷重點打擊的行為,遑論此事背後或許還摻雜著某種政治鬥爭。


    神仙鬥法,可千萬別殃及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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