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紋秋再次確認了一遍:“是不是隻要我能在水麵上寫字,你就會教我輕功?”


    “更準確地說,是等你的劍法出師了以後。”


    沈亭修補充道。


    他猜到盧雲琛很可能摳字眼,為了早一點學輕功跟他玩文字遊戲,耍一些小聰明,所以他將要求提得更具體了,防患於未然。


    他沒中計,留了個心眼,盧紋秋原本準備的伎倆沒能用上。


    因為按沈亭修最開始的說法,隻要她能做到在水麵上自如地書寫,就能早點學輕功。


    盧紋秋心想在水麵上寫字可以有很多種理解方式,自然也會有多種表現形式,例如在冰麵上寫字同樣滿足這個條件。


    因為冰的本質其實就是水,但是在凝固的冰麵上寫字可就容易太多了。


    但沈亭修思慮周全,糾正後的說法滴水不漏,一點也沒給她鑽空子的機會,她的小聰明也就無處施展了。


    看來,想要早點接觸到出神入化的輕功,除了勤加練習,早日攻克劍法,在對練比試中戰勝沈亭修,別無他法。


    盧紋秋咬文嚼字的小算盤落了空,隻得悻悻地說:“好,一言為定。不就是劍法出師嗎,我努力努力再努力就是了。”


    她俯身拾起腳邊的幾塊碎石,甩了甩胳膊蓄力,作了個奔跑的姿勢,退後幾步,然後向前衝刺,使勁一揚胳膊把碎石塊投到了溪水裏。


    然後雙手並攏,做成喇叭狀,放在嘴邊,揚言道:“我一定會做到的,一定!”


    寧敞看到盧紋秋說這話時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奕奕,投石的狀態和氣勢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樣。


    她想盧紋秋所有的努力都隻是為了早日成長起來,在軍營占有一席之地吧。


    畢竟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了卻兄長的夙願,也不負將軍給予的機會。


    正當寧敞望著在盧紋秋奮力投石後溪麵上激起的波紋漣漪暗自出神時,周遭的景物都漸漸淡去,模糊了焦點,一齊向溪麵聚攏去。


    畫麵變得抽象,而後分崩離析,散成了不規則的形狀,就像是一塊被驟然擊碎的巨大玻璃熒幕,轟地在她眼前炸裂。


    隻不過沒有意料中的砰然撞擊聲傳來,耳畔隱約有水紋泛開,漣漪融解發出的“滴答”聲,清脆悅耳。


    寧敞拿開下意識為了防衛而擋在眼前的手,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已不再是先前溪邊的景象。


    她暗自感歎了一句記憶空間裏的畫麵轉換每一次都是這麽讓人猝不及防,時而溫和時而驚心動魄。


    竹林裏新筍初發,繁茂的竹葉遮天蔽日,連成了天然的棚頂,處處透著綠意,此刻卻是陰雨連綿,索性雨勢並不大。


    林間小徑上道路仍是泥濘,但盧紋秋和沈亭修絲毫沒有為外界的變化幹擾,沉浸在武藝切磋中,你來我往,時而進攻時而敏捷地閃避跳躍。


    難分伯仲的數十個迴合後,盧紋秋眼疾手快地削斷了半截竹子,連帶著一樹竹葉被席卷著四散紛飛。


    就在沈亭修被十幾片竹葉遮住視線的刹那,盧紋秋騰空躍起,沈亭修本能地用劍向前格擋,卻撲了個空。


    等到沈亭修反應過來,迴轉身想鎖定盧雲琛的位置時,不知何時盧紋秋已經繞到了他身側,在他胸前擊了一掌,把他的右手反製在他身後。


    沈亭修因為吃痛不由地鬆開了原本緊握木劍的手,木劍“哐當”一聲掉落地麵。


    然後盧紋秋毫不拖泥帶水地一手將木劍橫在了沈亭修的脖子上,說:“你輸了。”


    一連數日,盧紋秋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為什麽每每和沈亭修切磋,他總能精準地預判到自己的身法走位和即將要用的招式。


    除了自己習慣沿用套路之外,就是因為在接連的套招和分步講解下,沈亭修已經熟悉了她的變化類型,自然能提前防守,然後出其不意地攻擊。


    就像是下棋,沈亭修是一個經驗老道的棋手,已經摸清了對手的棋路布局,下個幾步就能推測出對方接下來的意圖,甚至早就想好了在哪裏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毫無意外,也毫無驚喜,因為他在真正走出每步棋之前,就已經先在頭腦裏演練了一遍,連對方的後招都已經有所預設。


    這樣下的敗筆在哪裏,又在哪裏可以挽迴,他心裏都一清二楚。


    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沈亭修癡迷棋道,把棋局裏的算計沿用到了所有滿足雙方交鋒的場景中,包括對練比試。


    盧紋秋的劍法是沈亭修教的,變幻套路肯定比不過他,所以她唯一能利用的也隻有這智者千慮中的一失。


    要想找到這一失,隻有當他疏於防範之時,才有可能攻其不備,打亂他的精心部署。


    所以這場比試一開始,盧紋秋和往常一樣和沈亭修套招,有規律地變換走位,為的就是消耗他的耐力,讓他以為盡在掌握。


    當比拚進入到白熱化階段,盧紋秋故意正麵進攻了一次,造成她想打掉沈亭修木劍的假象。


    而她真正的計劃並不是正麵突破防守,而是借揚起的竹葉作掩,在沈亭修被遮住眼前視線時佯裝躍起。


    因為騰空躍起直刺是劍法中經典的正麵進攻的招式,一定會引起沈亭修的警覺,激他用木劍格擋。


    這時他的身後和身側都是最薄弱的空檔,正是可以利用取勝的地方。


    盧紋秋觀察過,沈亭修不習慣暴露前後身位。


    換言之,當遇前後一方進攻時,他十分重視雙管齊下。如遇正麵進攻,為防偷襲,他絕不會把後背留給對方。


    所以,盧紋秋預判,當沈亭修以木劍正身格擋發現躍起的目的是佯攻,沒有實際性進攻後,他一定會把注意力轉向後方,真正的薄弱位就成了側身處。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沈亭修習慣左轉防守,所以盧紋秋把進攻位定在了右身側,才有機會令他猝不及防。


    人在情況危急時的反應隻能依靠慣性和本能,所以真實情況和盧紋秋的預判分毫不差。


    她最終占據了沈亭修身側的有效薄弱位,也是對於她來說最有利的進攻點。


    胸前一掌攻其不備,再借助反手擒拿將他的右手製於其後,讓他失去用木劍反擊的機會,斷其後路。


    最後把自己的木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作勢封喉,這樣的情況下才算是占盡優勢的有效壓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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