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明白,如今擺渡門的開山祖師和收留自己的那位修仙道人淵源頗深,自己盡一份力責無旁貸。


    而擺渡門要做的也是一件史無前例的事,說是改寫人們的遺憾,讓世事趨於圓滿。


    說白了就是倒轉時光,逆天改命。


    雖然對折更而言,迴到從前去避免失敗並沒有什麽意義。


    她更享受跌宕起伏的人生,在參透了人生真諦之後,她並不想做迴那個不可一世的神女了。


    如今的生活顯然更具挑戰,也更有趣味。


    但上天和她開的這個玩笑,確確實實曾讓她一蹶不振,也給她帶來了深切的痛楚。


    說她不記仇也是假的。


    她是不寄期望於逆天改命,但她也絕不信命。


    與天鬥,其樂無窮。


    折更就喜歡去挑戰看似不可能的事,對曾經身為戰神坐騎的她而言,這點眼界和格局還是有的。


    她很慶幸自己跌落過,現在她更懂得失敗的意義,也更珍視自己的羽毛。


    她不再有傲氣,但也絕不會丟了那份“欲與天公試比高”的誌氣和心性。


    敗,她不再畏懼,而一往無前,從容而勝是她心之所向。


    即使現在她已經卸去一身光環,淪為他人輔助,不再是世界的焦點和中心,不再有獨自作戰的能力,她也不會忘卻初心,丟了自己。


    因為她已經領悟,平庸不等於懦弱,更不等於墮落。


    她已經安穩平順太久太久了,是主人給了她再一次的生命,現在主人需要她,擺渡門需要她,她不能再逃避這份責任。


    隻有承擔起來,勇毅前行,才能更接近她心中真正的“無敵”。


    即使是匹夫,當他心有所期,堅定不移,也終有一日會收獲萬夫莫敵的英勇,贏得萬眾歸心的喝彩。


    穿著桔色衣衫的了塵見麵前的女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一會兒落寞一會兒篤定,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沒好氣地說:“怎麽魔怔了?搶了我這麽多好東西,一時間不知道先吃哪個好?好了,我知道你富可敵國,家財萬貫,老有錢了,你滿意了吧?”


    了塵接著又無所謂地說:“我帶的錢是不夠買這麽多東西啦,但好在你買下了,否則現在拎著這麽多東西,累得氣喘籲籲的人可就是我了,我還得多謝你替我分擔了呢,就不跟你爭了,哈哈。”


    折更從遙遠的迴憶中迴過神來,看到眼前少年囂張無禮的樣子一股無名火又“噌”地湧了上來,看這個少年更是怎麽看怎麽欠修理。


    折更眼冒金星,摩拳擦掌,操起一副要幹架的氣勢。


    現在的折更比起遠古時期那個刁蠻跋扈、目中無人的天曜神女、戰神坐騎、六界紅人已經收斂很多了,但她的脾氣就沒好過,任人欺淩更不是她的一貫作風。


    少年說話又那麽不中聽,甚至有些陰陽怪氣,可以說已經成功地引起了前神女的怒火。


    了塵感到情形不妙,雖然自己並不懼戰,眼前的小女娃他根本沒放在眼裏,但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這眾目睽睽之下,如若他和這個女童打起來,不免落人口舌,不管最後誰贏了,他都落不著一點好。


    人們隻會說他以大欺小,沒有男兒風度。這就是世人對於性別的歧視和偏見了。


    要怪隻能怪他好巧不巧是個男兒身,又好巧不巧化形比這個女童年齡大,眾人便隻會覺得自己是優勢方,同情憐惜都會給那個女童了。


    了塵覺得真是好沒道理,一點也不公平,憑什麽男的就要有紳士風度,女的就可以蠻不講理、不可理喻,還能收獲他人的憐憫。


    但世情如此,人心如此,了塵知道理論這個根本沒有意義。


    情況和事實就是如果此時他真的和這個女娃幹起架來,眾人一定會說三道四,對自己橫加指責,給自己安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帽子,說不定還會去偏幫那個女童。


    到時在街頭引起喧鬧,要是被小主人知道就不妙了,自己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原本這次下界便是臨時起意,要是還在凡間惹出麻煩,小主人一定會生氣的,以後要想借執行職務之便趁機出來玩就沒那麽容易了。


    而且自己還有偵察敵情的重要任務在身,委實不能再逗留耽擱了。


    了塵知道纏鬥無益,雙手抱拳點頭哈腰,當即認慫:“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無禮在先,中傷在後,還望女俠高抬貴手,小的先行一步,有緣再會,有緣再會!”


    說著,又使出原先撞了人就想閃逃溜走那招,拔腿就想走人。


    反正和這個女童隻是萍水相逢,相信山高路遠,再見應是無期了,她總不會廣發英雄帖懸賞追殺自己吧,料她區區一介女娃,也沒有那麽大的能耐。


    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


    了塵心中默念一句“拜拜了你嘞”就想溜之大吉。


    隻可惜他得罪的並非普通女娃,正當他拔腿欲逃之夭夭之際,折更已經眼疾手快地提溜住了他的後衣領,但單純依靠年幼女童的手勁很難將他製服,情急之下隻好默念心訣,拈起一個術法施加在少年背部。


    隻見少年突然原地旋轉起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完全不受控製,腿由於跟不上他身體旋轉的頻率艱難地在地上來迴摩擦。


    那樣子就像一個被安上了發條的不倒翁,狼狽而滑稽。


    了塵見自己的身體脫離控製,頭也變得暈乎乎的,暗暗思忖這女童怎麽突然變成大力士了,手勁兒都快趕上成年壯丁了,但看在被迫旋轉了十幾圈還是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後,了塵警惕地察覺到此事不簡單。


    迴想起來,剛開始接觸到這個女童時,他也曾秉著一貫的謹慎試探過她身上的氣息,盡管有一瞬間感到一絲不尋常,但總體上和普通人無異,而當時又因為疲於和女童講理周旋,就沒再進一步地偵查。


    現在看來,女童和她一樣都是異能者,沒有顯露出來隻是因為被人刻意掩蓋了實體,抹去了靈氣。


    了塵不著痕跡地施法替自己解除了旋轉的懲罰。


    折更難掩驚異的神色,少年居然也會異術!折更知道自己很可能是不幸遭遇了對麵組織的人,為了避免暴露身份,心虛地低下了頭,準備悄悄溜走。


    她修習未精,加上剛剛人前施法破了規矩的原因,靈力削弱得很快。


    了塵為了驗證心中猜想隔空對著女童的背影點了一下。


    這樣保有一定距離的窺探術難以發揮出最大功效,但由於折更目前靈力不濟,主人先前施加的障眼法也變得沒那麽穩固,因此隱隱現出了靈獸的原形。


    了塵大驚失色,女童的真身竟是一隻粉藍相間的獨角獸,屬上古珍稀品種,很可能是擺渡門的現有標記靈之一。


    原本了塵隻是懷疑女童是異能者,想著或許隻是修道之人或是法師、風水師之類,不足為懼怕,想不到竟是擺渡那邊的人。


    標記靈都出動了,莫非是有委托人的消息?


    了塵準備詐一下這個看上去缺心眼的女童。


    “誒,別急著走啊,跟了我一路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折更咬緊了下嘴唇,原本打算趕緊消失在桔衣少年眼前,如果有地縫該多好,她可能早就鑽進去了,她在心中暗暗祈禱少年不要叫住她,最好無視她。


    可是祈禱還沒完畢,少年的聲音就像幽靈一般飄進了耳朵。


    折更此刻隻想裝死,隻怪自己學藝不精,想使一招隱身術都費勁,關鍵時刻隻能靠求神拜佛,可惜神佛日理萬機,都不稀得搭理自己。


    折更終於接受了封建迷信無大用,萬事還得靠自己這個殘酷的事實。


    她像個生鏽的木頭人一樣緩緩地轉過腦袋,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醜的笑容,顫巍巍地開口:“區區小名,何足掛齒。那,那,那個……我,我……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迴家了。”


    了塵看到她一副嚇破了膽的做派,心裏樂開了花,想不到剛才還盛氣淩人的女娃也有慫的時候,就想再激將一下她:“我看你是認慫了吧,連大名都不敢報上來,怎麽,怕我半夜去尋仇嗎?”


    了塵說完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一點麵子都不給女童。


    折更被他刺激到了,連帶著被壓製的爭強好勝的脾氣也一齊被釋放了出來,她不甘心地迴敬道:“你這廝好生狂妄,我告訴你這個橘裏橘氣的家夥,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折更你奶奶是也!”


    說這話的時候,折更刻意把下巴抬的老高,聲音放的很大。


    雖然實力上有些虛,但該有的體麵和氣勢不能輸。


    了塵的激將法得逞,心中暢快,正想報上自己的大名,“那什麽,我叫……”


    突然遠遠地看見一個女子和一名少年朝他們的方向過來了。女子的麵容焦急,像是在尋找走丟的孩子,了塵猜想那應該就是這個標記靈的主人。


    而身旁那名少年透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老成持重,步履不快卻很堅定,許是因為背上負有重物的原因,那少年好像已經發現自己在看他,眸中閃過一絲凜冽的寒光。


    了塵感覺自己在他麵前無所遁形,已經暴露了所有的秘密,再加上他身份特殊,難免心虛,於是話還沒說完就跑了。


    折更倒是摸不著頭腦了。


    說自己慫,他明明是有過之無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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