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獅張口撲來,何繡衣早有防備,飛身倒掠開去,到了一堵牆邊,蓮足一點,掠上牆頭,取弓搭箭,正要射那雪獅,忽聽一人喊道:“住手!”


    東門夜雨飛身掠來,拔步縱起,淩空翻了一個筋鬥,落到雪獅頭頂,猛力往下一踩,似有千斤之力壓下,那雪獅哀嚎一聲,四肢蜷曲,跪倒在地。


    東門夜雨踩住雪獅,拔出別在腰間的木劍,倒握劍柄,劍尖向下指著雪獅,道:“裘人烈,你還記不記得巴山城的規定?”


    裘人烈見東門夜雨倒握劍柄,似是要殺足下雪獅,心頭一震,大叫道:“東門劍主,不要殺它!”


    這是一隻變異雪獅,十分罕見,若這般被東門夜雨殺死,裘人烈可沒處再去找第二隻。他一向將這雪獅視作上天的恩賜,看得比自己的兒子都重要,就算不為兒子報仇,他也絕不能讓東門夜雨殺死雪獅。


    東門夜雨厲聲道:“迴答我的問題,你還記不記得巴山城的規定?”


    木劍下移三寸。


    裘人烈驚出一身冷汗,道:“記得,我一直都記得。”


    東門夜雨冷聲道:“你既記得,為何還縱獸傷人?”


    裘人烈擔心雪獅的安危,心中亂作一團,隻是低頭不語。


    花總管走上前,道:“當家的息怒,裘莊主痛失愛子,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畢竟父子情深,任誰遇上這種事,也難以自製,好在並未造成傷損,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東門夜雨冷哼了一聲,道:“如果都似他這般,這巴山城裏已滿是屍體了。我既說過不許外客私鬥,那便是不許,沒有轉圜的餘地。”語聲一頓,又道:“裘人烈,你痛失愛子,心中悲痛,我若再罰你,未免不近人情,這一次我就先給你記下,暫不處罰,若再有下次,兩次並罰,你可有異議?”


    裘人烈心中異議甚大,但同天會的會館就設在巴山城內,東門夜雨不讓他進城,無異於被踢出了同天會,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好說道:“我沒有異議。”


    “好。”東門夜雨將木劍別迴腰間,從雪獅頭頂跳下。


    那雪獅被東門夜雨踩在地上,抬不起頭,但口中嗚嗚叫個不停,涎水流了一地,這時重壓消失,雪獅起身便要撲咬東門夜雨,被裘人烈及時截住,好生安撫了一番,才讓這頭野性大發的兇獸鎮定下來。


    何繡衣收了弓箭,從牆上跳下,向裘人烈道:“姓裘的,我再跟你說一遍,那三個人的死跟我無關,你要報仇,去找殺他們的人,別再來找我。我進廟躲了一場雨,無故惹上一身的麻煩,我還覺得冤枉呢。”


    雪獅安全了,裘人烈又恢複了本性,冷聲道:“就算他們三人不是你親手殺死的,你也絕對脫不了幹係!”


    何繡衣氣極了,伸纖手向裘人烈一指,道:“你這人真是一點道理也不講!我都說了,我是進廟躲雨,偶然發現了他們的屍體,人又不是我殺的,怎麽就脫不了幹係?你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栽贓,真沒一點宗師風範!”


    裘人烈心中憤恨,捏著拳頭上前,又想對何繡衣動手,但見東門夜雨冷眼盯著自己,隻好打消這個念頭。


    花總管道:“裘莊主,我方才已說過了,令郎和你那兩位好兄弟都是被九枝山鬼殺死的,與何女俠無關,你若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其他的屍體,其中有大半跟令郎他們的死法如出一轍,他們應該都是死於同一人之手,身上又有神樹印記,真兇自是九枝山鬼無疑。”


    裘人烈輕撫雪獅背脊,嘴角掀起一抹冷笑,道:“花總管,我裘人烈雖然是個粗人,可也不是個傻子,你把死了二十年的人推出來做擋箭牌,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花總管微微一笑,道:“裘莊主怎麽知道九枝山鬼已經死了,莫非你們認識?”


    裘人烈哼了一聲,道:“如果不是死了,又怎會消失二十年。”


    花總管道:“消失的理由有很多,有人厭倦了江湖紛爭會消失,有人躲避仇家會消失,有人潛心練功會消失,如果要我繼續說下去,我能說出一百種消失的理由,為何到了裘莊主這裏,一定就是死了,莫非裘莊主知道些什麽?”


    東門夜雨打了個哈欠,道:“花仙子,你不必跟他浪費唇舌,他這個人根本不講道理,你就是說破天也沒用的。”又向裘人烈道:“如果那三人真為何女俠所殺,你要殺她報仇,我東門夜雨絕不阻攔,但殺人的是九枝山鬼,你就沒有理由對她動手。這裏是巴山城,是我東門夜雨的地盤,你在我的地盤上殺我的客人,我這巴蜀第一劍幹脆別做了!”


    裘人烈聽了這話,心下越發惱火,但又不好發作出來,將拳頭攥得更緊,道:“好,這裏是你的地盤,我給你這個麵子,不在城內對她動手,但她要是出了巴山城,我會讓她親身體會‘獸王’的怒火!”


    東門夜雨把手按在木劍劍柄上,道:“唐歡也曾到過那間破廟,如果你非要殺何女俠,我建議你連唐歡一起殺,這樣才公平,才不會有損你‘獸王’的威嚴。”


    裘人烈半眯虎眸,道:“你以為我不敢?”


    “裘莊主是百獸之王,敢與虎豹同寢,殺我一個唐歡,還不是手到擒來。”唐歡收到裘人烈到來的消息後,也急忙趕了過來,“東門劍主說得不錯,我與何女俠是前腳後腳進到破廟裏的,如果她有嫌疑,我也脫不了幹係。請何女俠來的時候,我向她保證過,如果她不是真兇,我唐歡保她無事。從目前已有的線索推斷,殺人的是九枝山鬼,而不是何女俠。裘莊主對何女俠動手,實在沒有道理。”


    花總管跟著說道:“裘莊主,這件事確實與何女俠無關,你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再與她為難了。九枝山鬼殺了咱們同天會的人,是整個同天會的敵人,令郎與諸位逝者的仇,咱們大家一定會報,裘莊主請再多忍耐幾日吧。”


    眾人都幫何繡衣說情,裘人烈就算再憤懣,也無可奈何,想了想,說道:“要我不找她的麻煩也可以,在查明真相之前,必須讓她留在巴山城內。以後查明真相,若果真非她所為,此事就此作罷;若她參與其中,不論是否出過手,我都不會放過她,那時希望你們不要阻攔。”


    花總管轉頭向何繡衣問道:“何女俠,你意下如何?”


    何女俠心想:“我若不答應,這幫野蠻人一定會在城外堵我,就算我箭術再高,也敵不過他們人多,何況還有這麽一隻兇獸。俗話說得好,好漢不吃眼前虧,暫且答應下,等他們不注意,再偷偷溜走就是。”口裏說道:“好,就這麽辦吧。”


    花總管點了點頭,道:“那就這樣說定了,兩位在城內見麵,不可以再動手了。”又向東門夜雨道:“當家的,該來的人都已經來了,明日可以安排會議了。”


    東門夜雨打了個哈欠,道:“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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