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屋內隻有一盞燈,燈光如豆。


    梁夫人看著坐在燈盞旁發呆的畫兒,道:“老張已經打聽明白了,雲天行確實有個叫紅漪的未婚妻子,聽說曾在蜃樓裏待過一段時間,你加入雲門後,要好好利用這一點,爭取把她從雲天行身邊擠走,這樣你才有機會。”


    梁畫兒不願做這種事,但又不敢違逆母親的意思,隻違心應和道:“畫兒會見機行事。”


    梁夫人道:“你沒明白娘的意思,娘不是叫你見機行事,娘是要你製造機會並促成這件事。聽老張說,雲天行與紅漪的關係很好,你要見機行事,等一輩子都未必有機會。你的年紀已不小了,再等還能等幾年?你要學會主動出擊,沒有機會就自己製造機會,目的便是讓雲天行疏遠紅漪,這是計劃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雲天行是個重情的人,有紅漪在他身邊,你永遠都得不到他的青睞,所以你現在的第一目標就是紅漪,你記住了嗎?”


    梁畫兒道:“娘,我記住了。”


    梁夫人又道:“葉孤鸞的是雲天行父親的結義兄弟,他現在也跟雲天行在一起,以前他教過你劍法,你要善加利用這一點,與他搞好關係,最好能爭得他的幫助,這樣你的機會就更大了。”


    梁畫兒吃了一驚,道:“他又迴來巴蜀了嗎?”


    梁夫人點了點頭,道:“他確實又迴來了,而且是跟雲天行一起迴來的。老張說當初他離開巴蜀就是因為雲天行,可見此言不虛。”


    梁畫兒低頭尋思了一會兒,道:“娘,我還是不去雲門了吧,他是雲天行的叔叔,如果我在他身邊使手段,他一定會親手殺了我,我可不想死在他手上。”


    梁夫人微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教過你劍法,就算他不認你這個徒弟,也不能抹去你跟他學過劍法的事實。他這種人娘見多了,隻是嘴上不肯饒人,他要是不在意你的生死,會一次次跳到河裏去救你嗎?但說歸說,你行事的時候還是要盡可能小心,老張說雲門能人不少,你要是再笨頭笨腦的,指定還得被逐出來。”


    梁畫兒看著晃動的燭光,輕輕歎息了一聲,道:“我小心就是。”


    梁夫人看著畫兒在燭光下略顯蒼白的臉,柔聲道:“綜合老張打聽到的各種消息,雲天行真是難得一見的佳婿,莫說在巴蜀,就是放眼整個天下,也很難再找到各方各麵都比他好的了,你若能嫁給他,娘就算立時死了也可以瞑目。”


    梁畫兒道:“娘,我困了。”


    梁夫人溫柔一笑,道:“去睡吧,明天你就要去雲門了,千萬記住娘的囑托,要小心行事。”


    翌日,天還沒亮,梁畫兒就背著包袱離開了家。


    路過老張的樹屋時,她停住腳步,仰頭向上瞧了一眼,她想跟老張告別,但屋子裏沒有燈火,老張似乎還在睡覺,她輕輕歎了口氣,自語道:“老張,我要去雲門了,那裏離得遠,不會常迴來,你要保重。”


    東方露出魚肚白,但路還是黑的,梁畫兒背著包袱,走入了黑暗之中。


    梁畫兒離開後不久,老張走下樹屋,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喃喃道:“畫兒,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說罷,轉身來到畫兒的家,徑直穿過院子和外間,來到裏屋門前,見梁夫人正在鏡前梳發,他沒有進入,倚在門框上說道:“水仙,你真要讓畫兒去雲門?”


    梁夫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淡淡說道:“畫兒是我的女兒,我讓她去哪兒是我的自由,不關你的事。”


    老張道:“畫兒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


    梁夫人哼了一聲,道:“虧你說得出口,當年我身懷六甲,正需要人照顧,是誰一聲不響跑沒了影?我挺著大肚子在風雪中喊你的名字,那時你又在哪裏?我頂風冒雪到處找你,隻是找不著,後來體力不支,倒在了冰天雪地裏,渾身上下都結了一層冰,我死了不要緊,可憐我肚子裏的孩子,還未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要死去,我不甘心呐!我乞求上天救我的孩子,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禱,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姓梁的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我清晰地記得那一日發生的事,好像就在昨日,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二十年了。”


    老張歎了口氣,道:“我有迴來找過你,但你已經嫁給了他。”


    梁夫人一麵梳頭發,一麵說道:“我本沒想嫁給他,我一直都在等你,可你一直都沒有出現。後來孩子出生了,你還是沒有迴來,我不能讓孩子沒有父親,所以我就嫁給了他。”


    老張抱起手臂,道:“梁老哥是個好人,他明知道畫兒不是他的孩子,還是像親生的一樣對待,有他照顧你們母女,我很放心。”


    梁夫人看了老張一眼,道:“他長得沒你好,本事沒你大,更不會說什麽情話,但他有一點很好,他不會一聲不響就消失,每次出遠門前都會告訴我,要去哪兒,去做什麽,幾時迴來,都會清楚明白地告訴我。我跟他過了二十年,他沒有一次一聲不響的消失過。你就不一樣了,你消失不分時間地點,也不論陰雨晴雪,從來都沒有預兆,這一點我真的挺佩服你的。記得有一次,你說想吃清蒸魚,讓我給你做,做好人就沒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老張苦笑道:“都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你還是這樣,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挖苦我的機會。”


    梁夫人道:“你應該慶幸我還會挖苦你,不然,我可能連畫兒的麵都不會讓你見到。”


    老張道:“水仙,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離開確實是為了躲避仇家……”


    “不要再說什麽仇家,我早聽膩了!”梁夫人將木梳重重摔在桌上,有些生氣地說道,“每一次消失,你都說是為了躲避仇家,你哪來那麽多仇家?二十年了,你就不能換個說辭?一點誠意都沒有,叫我如何信你!”


    老張歎息了一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你隻是不信,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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