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飛雪閣後,雲天行一直心不在焉,一路上也不怎麽言語,經常獨自一個人發呆出神。


    剛開始這樣的時候,丁玲還擔心他是不是得了什麽病症,想找個大夫給他看診,又不好擅作主張,向雲天行征求意見,雲天行隻說自己很好,不用找大夫。


    丁玲雖然不好違逆他的意思,但看他天天這樣萎靡不振,實在放心不下,於是趁他睡覺的時候,偷偷找了幾個醫齡頗高的老大夫,摸著黑來給他把脈看診。可不論哪一個,診完後都說他脈象混亂,活不過三天,嚇得丁玲麵無人色,還偷偷哭了好幾場。


    結果一個又一個三天過去,雲天行也還是這樣,除了氣色不太好,人沒太有精神,也沒見他病入膏肓或者怎樣。


    後來丁玲大著膽子一問才知道,原來雲天行不願那幾個走路打顫,說話流涎的老大夫在自己身上胡亂摸索,才故意把脈象弄亂,好下逐客令。


    丁玲年紀雖然不大,之前跟著小姐卻也漲了不少見識,不會看不出來雲天行對冷閣主的情意。冷閣主仙去,他精神不振,茶飯不思,也在情理之中,也許過段日子,自己就會好的。


    除此之外,平時不怎麽喜酒的雲天行一反常態,又喜歡上了喝酒。迴中原的路上但凡遇上賣酒的,不論是酒樓客棧還是路邊小攤,更不論是米酒黍酒還是別的什麽酒,他都不挑,隻要沾上一點,就非喝到醉不可。這還不算,走的時候還得捎個一壇半壇留在路上喝。就因為帶著他這個酒鬼,一向隻賺便宜不吃虧的柳蹠還特意弄了輛馬車,親自當了迴馬夫。


    一行四人離開飛雪閣,行了這些時日,早已不見了冰天雪地的場景,取而代之是花紅柳綠,春意盎然,而現在也正是暮春時節,草長鶯飛的時候。


    雲天行昨夜醉了酒,睡了一晚上外加一上午,醒來後仍覺得頭腦昏沉不爽,掀簾走出車廂,見馬車停在路旁林子裏,丁玲正在支鍋準備做飯,柳蕙則在遠處拾柴,隻是不見柳蹠的身影。


    雲天行扶著車廂下了馬車,也沒跟丁玲搭話,走到不遠處一株楊柳旁坐下,解下腰間兩把佩劍橫在膝上,又開始摸著劍發呆了。


    丁玲看見了,拍掉手上的泥土,去馬車上拿了牛皮水袋,來到雲天行這裏,蹲下身來說道:“公子,你總這樣可不行。就算不吃飯,好歹也喝點水吧,看你嘴唇都幹裂了。”


    雲天行搖了搖頭,隻是在低頭撫弄赤鱗劍。


    丁玲擎著牛皮水袋,見雲天行並不接,不由得緊緊抿起嘴唇,眼眸中泛起一層水霧,又看著公子日漸憔悴的臉龐,原本清澈的眸子裏也少了往日的神采,丁玲心中傷心,再也忍耐不住,坐在地上抱著雙膝嗚嗚的哭了起來。


    雲天行抬頭看了她一眼,道:“哭什麽?”


    丁玲抬起頭來,滿臉淚痕,道:“公子是要趕丁玲走嗎?”


    雲天行微微皺起眉頭,道:“我幾時要趕你了?”


    丁玲流著淚說道:“自從飛雪閣迴來,丁玲做的飯,公子哪裏認真吃過一頓飯,整日裏除了喝酒就是發呆,這不是要趕丁玲是什麽?”


    “你這又是什麽話?”雲天行歎了口氣,轉開頭看向別處,“我心裏本就不痛快,你還來招我。”


    丁玲道:“丁玲知道公子是在為冷閣主的事傷心,可事已至此,還請公子節哀順變,以身體為要,就算是為了冷閣主,也不該這樣作踐自己。”


    雲天行緊緊攥住劍鞘,因為過於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道:“我知道了。”


    丁玲提起衣袖,拭去眼淚,哽咽道:“自小姐去後,這世上也就公子還對丁玲好,要是公子有個好歹,丁玲絕不獨活,自隨著公子去了就是,就算到了陰間,依舊服侍公子。自今日起,公子不吃不喝,丁玲也不吃不喝;公子要喝酒,丁玲陪著,公子喝多少,丁玲就喝多少,還請公子千萬莫要趕丁玲走。”說著,又把牛皮水袋遞了過去。


    雲天行抬眼看著丁玲,看了一會兒,伸手接過水袋,仰頭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丁玲破涕為笑,看著公子把水袋裏的水喝幹淨,接過牛皮水袋,歡天喜地地做飯去了。


    雲天行坐在那裏出了會兒神,丁玲又來叫吃飯,雲天行明明很餓,可實在沒有胃口,隻是搖了搖頭。


    丁玲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道:“丁玲剛才已經說過了,公子不吃,丁玲也不吃,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說罷,也取過謝嵐送的那柄小劍來橫在膝上,學著雲天行的樣子撫弄。


    雲天行見她這樣,歎了口氣,隻得收了劍,走到鍋邊去坐下。


    丁玲心中歡喜,站起身來把小劍別迴腰間,心道:“公子是怕餓著我才這樣的,隻怪丁玲沒有早點想到這個主意,白叫公子消瘦了。”


    三人圍坐鍋邊吃飯,柳蕙吃到半飽才想起柳蹠來,站起身來向四下裏看了看,也沒看到人影,道:“我哥呢?剛才說去方便,怎麽這麽老半天了還沒迴來?”


    雲天行也覺得柳蹠去的時間太長了,放下碗筷,道:“我去找找。他往哪邊去了?”


    柳蕙指了個方向,雲天行道:“你們兩個留在這裏,不要亂走。”運起輕功,向柳蕙指的方向去了。


    雲天行這些天沒好好吃飯,自己都能覺出來輕快不少。足尖頻頻在草地上點動,衣袍獵獵作響,身子便如穿花蝴蝶一樣在密林中穿梭,好似在禦風而行。


    雖然這裏樹木叢雜,但雲天行身法極好,行得也不慢,可在林木間穿行了這一會兒,始終沒有發現柳蹠的身影,這不禁讓他有些擔心起來。


    蜃樓想要的那把彎刀還在柳蹠身上,雲天行本想要過來,可離開飛雪閣後滿腦子都是冷雪坪,連飯都沒心思吃了,哪還顧得了彎刀怎樣,都拋在腦後了。這時候想起彎刀,不免就會想到蜃樓,一想到蜃樓,就會聯想到上一次柳蹠被銀蛇擄走。


    銀蛇已經死了,可蜃樓的人未必不會再派別人來捉柳蹠。


    “希望柳蹠不要有事!”


    雲天行眼眸中閃過一縷金芒,全力運起輕功,在樹林中穿梭,心內卻愈發變得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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