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冷雪坪看完了魏公公送給越王的信件,大吃了一驚,忙把雲天行喚過來,把信件給他看,雲天行看了,立刻變了臉色,道:“這還了得!玉門關一破,西域聯軍三十萬,直入中原,如何能擋?這閹賊也太可恨了,居然要擅殺守關主將,自毀長城,此等背義叛國之事,虧他想得出來!”


    冷雪坪道:“若玉門關失陷,西域聯軍長驅直入,沿途雖有關卡土兵,多半也抵擋不住,隻能勉強遷延些許時日。等消息傳迴朝中,朝廷多半會抽調南下兵將前去阻截,到時候越王湘王那裏阻力減小,必定擊鼓鳴笛全力進攻,朝中哪還有多餘的兵將調遣?到時候這天下怕是真要易主了。”


    聽了冷雪坪的話,雲天行更是著急,道:“此地距玉門關還有多少路程?”


    冷雪坪道:“馬不停蹄興許能在入夜前趕到那裏。”


    雲天行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動身!”


    柳蹠道:“且慢!”


    雲天行道:“怎麽了?”


    柳蹠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魏公公送給越王的書信怎麽會在這些人的手裏,不會是個圈套吧?”


    冷雪坪道:“他們六個就是臭名昭著的關西六魔,在西涼一帶沒少做惡事,官府早在許多年前就對他們下了懸賞令,一直捕捉不到,哪成想他們竟藏到這裏做剪徑賊了。那魏公公現在多半在玉門關,一定是幫他送信的信使從這裏經過,被關西六魔截住害了,搜出這封信來,覺得重要便沒毀掉。剛才他說身上有個好東西,多半就是指這封信。”


    柳蹠笑道:“這麽說來,這六個倒黴鬼還陰差陽錯的做了一件大好事。”


    眾人都笑。


    冷雪坪道:“你們再去他們身上搜一搜,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好東西。”


    柳蹠繼續去搜馬斐,雲天行去搜關西六魔中的老二,結果隻搜出些銀票等財物,再就是日常用品,再也沒有別的了。


    關西六魔中的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早被柳蹠搜過了,身上除了財物,也沒搜出別的東西。


    一行人收拾好行裝,胡亂吃了幾口幹糧,讓馬多飲了一些水,便各自上馬,馬不停蹄望向玉門關去了。


    ……


    玉門關位於敦煌西北方,是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本來隻有一些簡陋的防禦工事,守關主將李鳶怕阻擋不住西域大軍,便命軍士連夜建造,把玉門關壘得如城池一般堅固,上有哨台,下有壕溝,但凡能想到的防禦工事,都做了個遍,也正因為李鳶這一明智之舉,才讓西域聯軍的幾次強攻均以失敗告終。


    玉門關內某處營帳中,李鳶憑幾而坐,一手支頤,一手持卷,正在燈燭旁聚精會神地鑽研兵法。


    西域聯軍三十萬,而玉門關內可以調動的人口僅僅不到兩千,如此懸殊的差距本該沒有任何勝算,但好在他提前做好了防禦工事,深溝高壘,堅牆厚壁,硬是擋下了西域聯軍的幾次強攻。


    雖說西域聯軍攻城次次以失敗告終,而且損失慘重,但他們畢竟人多,經得起這般消耗。李鳶這邊能夠調動的人數已不到兩千,而且每一次攻城戰後幾乎都會有幾百人陣亡,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這兩千人到底還能撐多久,李鳶心裏也沒底,隻盼著朝廷能夠盡快撥掉軍馬前來支援,但他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越王湘王造反,需要派兵鎮壓;匈奴虎視眈眈,也需要兵將看視;羌人犯境,同樣需要派人抵擋;內部匪賊猖獗,亦需要兵士清掃,哪還有閑兵往這荒涼偏僻的地方派?


    這且不論,最重要的一點,他被奸人誣告有謀反之心,這本該是死罪,天子念它戰功卓著,不忍殺他,便明升暗降,封他為大將軍,派往邊關鎮守,並下了一道詔令,沒有詔書,絕不可擅離邊關,否則,視之為反。


    這一走便是八年。


    李鳶長長歎了口氣,將書卷放在幾上,從鎧甲裏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小心翼翼地伸開來看。這是一封家信,是他妻子從家鄉寄來的,信上有他妻子的思念,有他八歲兒子的腳印,也有他母親剛剛去世的噩耗。


    他已有八年沒有迴家了,走得時候妻子懷有身孕,他不能陪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熬湯掖被,他算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嗎?


    如今孩子已八歲了,他卻連孩子的麵都沒有見過,隻能憑借一張張沾染墨跡的腳印來見證孩子的成長,他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嗎?


    母親去世,他本該披麻戴孝,結廬守孝三年,可他現在穿的是紅甲,披的是紅袍,僅在額上係一條白綾來悼念亡母,這到底算不算是孝?


    李鳶盯著信紙上的墨跡腳印,手掌忽然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口一張,噴出一口血來,染紅了信紙,染紅了烏墨腳印。


    李鳶慌忙拿手去擦,可血跡早已浸透紙背,又如何能擦得了去?


    副將張嶷走入軍帳裏來,見李鳶手裏握著幾張不知是墨色還是血色的紙在發呆,已猜出了一些,沒有驚動他,轉身要走。


    李鳶將信紙疊好,塞進衣甲裏,起身說道:“張副將,關外情況如何?”


    張嶷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道:“我剛從城樓上下來,敵軍那邊暫時沒有動靜。”轉眼看見幾案上尚有血跡沒有擦去,皺眉道:“又吐血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再去叫軍醫來。”說著便要走。


    李鳶道:“張副將,你坐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張嶷走去一旁坐下,李鳶道:“張副將,咱們從扛槍小卒開始,一直走到今天,差不多已有二十年了吧。”


    張嶷道:“十九年零八個月。”


    李鳶道:“後悔嗎?”


    張嶷起身道:“能跟隨將軍左右是我的榮幸,何來後悔一說?”


    李鳶歎息一聲,道:“他們誣的是我,你又何苦跟來?咱們這裏還有不到兩千人,而且大多是老弱殘幼,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到時候關破人亡,我好歹還留下了子嗣,你卻連個家室也沒有,如何對得起高堂白發?自今時起,你不再是我的副將了,收拾行裝,迴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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