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柔地拂過連綿起伏的山巒,帶起一片片綠色的漣漪。樹葉沙沙,流水潺潺,鳥鳴陣陣。


    有什麽東西悄悄在葉楓的腦海裏生根發芽,他倏爾一笑,這次可算是終於帶了些溫度:“你說得對,雲桑確實很美。”


    舟舟點到為止,修行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需要自己領悟的,她稍稍指個方向,剩下的就讓他自己想辦法走就好啦!


    因為葉楓對於這個選修也沒什麽頭緒,所以就幹脆跟著舟舟往山上走。


    如果將整個望舒峰劃分成為蛋糕,從上往下分為九塊,那麽學堂就在下麵的倒數第二塊,而其他的,比如射箭的靶場就在山頂處。


    走了老半天,舟舟終於哼哧哼哧和葉楓一起爬到了望舒的山頂,這一路上,舟舟已經能夠很坦然地接受各種奇怪的目光,沒辦法,要是可以,她也很想擁有一副墨鏡。


    墨鏡一戴,誰也不愛。


    但是可惜,目前好像沒有這樣一個產品,因為黑眼圈這種東西,一顆養顏丹就可以搞定,而她今天早上才在雲網上買到靠譜的養顏丹,按照時間,還得等兩天才能到。


    話說迴來,雖然山頂上的風景很美,但是那風可真夠大的,大到舟舟有些懷疑人生。


    這裏真的是個練箭的好場所嗎?


    “這箭術是不是站在望舒峰食物鏈的最底端,處處受人排擠?”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舟舟很難想到為什麽最講究準頭的箭術課會被安排到這個風這麽大的地方,而且這風還吹得這麽妖嬈。


    她打羽毛球還知道要找個沒有風的平整場地呢。


    葉楓捋了捋自己被吹得四仰八叉的披發,結果越捋越亂,最後實在無奈把頭發全部束高,在頭頂紮了個小啾啾,然後才解釋:“我也不確定,隻是聽人說這是那位箭術老師自己選擇的。”


    舟舟精神一振,要求古怪,這一聽就是高手啊!


    當舟舟二人到達靶場時,靶場內已經聚集了許多前來圍觀的弟子。人群中心,有一個身材修長、氣質淩厲的男子,正在指導一名弟子射箭的姿勢和要點。


    舟舟仔細看了一眼,那弟子似乎是個老熟人,孫繪閔。


    “看準目標後就可以射擊了。”那男子說的目標就是在懸崖邊上的一個箭靶,說完便向後退了兩步,將剩餘的空間留給了孫繪閔。


    孫繪閔箭術舟舟見過,聽說他從小就跟著自己叔叔學,所以即便在眾人熾熱的目光注視下,他也絲毫不緊張。


    他眼神微微一定,拉著弦的手一鬆,隨即就射出自己的第一支箭。


    隨著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咻——”


    那支箭劃破空氣,帶著滿滿的氣勢,如同閃電一般劃破空氣,朝著兩百米開外的箭靶飛去,然後不負眾望地——歪了。


    不僅是歪了,還歪得很離譜。


    箭靶在正前方,孫繪閔的箭落在了斜右方的地麵上。


    “……”


    這不是孫繪閔的錯,是這個風太妖了。


    它不僅直著吹,逆著吹,橫著吹,豎著吹,它還旋轉著吹,這任誰都射不準的吧?


    這有基礎,基礎還算不上太差的孫繪閔都這樣,更遑論他人?


    “老師,”有人舉手提出疑問,“我們這樣有什麽用嗎?這不是永遠也射不準嗎?難道不應該從簡單的地方慢慢來嗎?”


    說話的弟子也不是真的要挑刺,他是真的疑惑。


    其實不隻是舟舟剛剛上完的錢戎那一堂課,其他弟子多少都發現望舒峰的這些課程那可不是從零開始,幾乎是從零跳過了二三,直接從四開始。


    當然,舟舟有理由懷疑,別人是從四開始,他們水靈根的課程是直接從六開始的,不然也不可能別人都下課了,他們都被困在課上下不來吧?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全場最中間的那個男人。


    那男子也不慌不忙,從孫繪閔手中接過弓,搭箭,稍稍瞄準,手中一鬆,那箭瞬間便射在了遠處的靶子上。


    也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法訣,更沒什麽誇張的靈力波動,整個過程流暢簡單地任誰看了都會油然產生一種我上我也行的錯覺。


    如果不是之前已經有不少學生遭遇滑鐵盧的話。


    “今日這裏的僅僅隻是山頂上的風,他日,這支箭要穿過的就是衝擊性更強的靈力,妖力,魔力,是靈活度更高,針對性更高的攻擊,那個時候,誰會容得你們慢慢來?”


    冷冽的臉上緩緩勾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需不需要我到時候給你們喊個停,讓對麵的靈族、妖族,甚至是魔族再等等你們?”


    話落,不少有著同樣問題的弟子們慢慢漲紅了雙臉,羞得低下了頭顱。


    當然不能。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他們知道這位老師說的是什麽,是四族大比。


    每二十年一次的四族大比。


    一個他們這些弟子未來必然要參加的四族大比。


    雲桑雖然現在四族相處和平,可那都是寄托在人族實力不弱,甚至稍稍高於妖魔兩族的基礎上來說的。


    但是實際上,這個所謂實力稍稍高於妖魔兩族的說法已經過了六千年左右,現在的人妖魔三族私底下的實力到底如何還是個未知數。


    妖族,魔族分別居於雲桑北麵的樾洲和西邊的西洲,而人族獨占三大洲——其實準確來說是兩個半洲,春和靈洲比較特殊,是人靈兩族共享。


    可是即便如此,人族也是占了半個春和靈洲,一整個中洲還有岑洲,那幾乎是雲桑一半的陸地麵積,而剩下的一半則需要三族分享,這誰看了不眼紅呢?


    所以,沒有任何人懷疑,隻要有機會,隻要人族稍微懈怠,就絕對會得到妖魔兩族毫無留情的反撲,特別是魔族。


    畢竟當年妖族是被人族裏裏外外犁了一遍,最後才無奈答應聯合人靈兩族,一起打敗了魔族。


    魔族的強悍,確實不容小覷。


    而四族大比的存在算是小小展示幾族新生力量的舞台。


    ——所有百歲內的人妖魔靈皆可代表本族參加,不過有一定的數量限製,所以這個人選也是經過嚴厲的篩選的。


    就結果而言,一直都是人魔兩族分別占據榜首,不過總的來說人族占領榜首的次數更多,而且並沒有任何一次連續兩次失去榜首的位置。


    而上一屆的四族大比就在十二年前,而下一屆的四族大比就在八年後。


    比較可惜的是,上屆的人族在大比上輸了,也就是說,八年後的四族大比上,人族必須贏。


    一旦連輸兩次,不僅是對士氣打擊極大,而且,也幾乎是明示著向外釋放了一個信號——人族不行了。


    雖然僅有短短的兩次。


    其實舟舟一直對六千年前人族到底如何打敗魔族持高度好奇,但是關於具體過程,她是無論如何都從雲網上查不到。


    南池豫倒是說過是浮源的那位劍修先打敗繁淵,然後才有了魔族全麵大敗,但是關於浮源的這位,愣是在雲網上查不到一丁點痕跡,名字,經曆什麽都沒有,甚至連南池豫自己也是知道得很有限,仿佛一切都是他胡編亂造出來的一般。


    但是舟舟覺得這個人應該是存在的,不僅是因為桑亭之也提過兩句,更因為她基於繁淵的一點猜測。


    繁淵在她十六歲時叛入魔族,在她來到這個時間點之前就已經以人族之軀當上了魔族一個不大不小的首領,史書記載他是在七百多歲的時候殺掉舊魔主,成為新一任魔主,其天賦實力都高得恐怖。


    要知道,當年的雲桑人才輩出,修為上並不止步於渡劫,更沒有所謂現在流行的飛升之說。


    渡劫之上,是為真仙。


    當時的真仙數量可算不得少,除掉那些早已隱居山林的,大大小小足有十多個,比如舟舟的師父鴻銘便是真仙。


    人族如此,和人族一直打得有來有迴的魔族也不會差。


    所以,繁淵一定早就是真仙級別。


    真仙之下,皆為螻蟻,抬手便是天地,如果人族沒有真仙,以繁淵對人族的仇視……


    舟舟歎了口氣,也不知道現在人族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把那個人捂得那麽嚴實,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來,連自家弟子也知道得不多,別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吧?


    旁邊的葉楓還以為舟舟是為八年後的四族大比憂心:“你倒也不必給自己壓力,八年後人族大比的重擔隻怕還落不到你我身上。”


    舟舟奇怪地看了葉楓一眼,看得葉楓幾乎要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比如頭發是不是疏歪了的時候,她才幽幽開口:“我還以為你要說‘八年以後我必然要替人族爭光’呢?”


    葉楓:“……?”


    請問是什麽讓你覺得我會這樣說的錯覺?


    錯覺……也有點,舟舟總覺得自己好像能在葉楓身上看到某種名叫“龍傲天”的氣質。


    雖然她知道自己穿進的是一本虐戀情深的瑪麗蘇文,並沒有“龍傲天”這個設定。


    “好了。”在靶場上長久的沉默之後,那老師終於再次開口:“下一個。”


    經曆過前麵的挫折,後麵嚐試的弟子明顯要謹慎很多,帶靈力的,不帶靈力的,各種方法都嚐試了一遍,雖然都很慘不忍睹。


    不過老師也沒說什麽。


    可是正因為什麽都不說,所以弟子們覺得自己的壓力更大了。


    舟舟和葉楓來得晚,排在後麵,輪到舟舟的時候,山頂的風好像平和了許多。


    雖然不是第一次摸弓,但是畢竟是她第一次拉弓


    ——可能昨天晚上她摸弓的時候用錯了方法,所以辜方辭的那把弓覺得她不尊重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讓她拉,她自己的那個據說是弓的兔子也不知道該怎麽弄出來,辜方辭隻是說有緣自會出來,總之很倒黴。


    她按照這名成澄老師的要求雙腳分開,右手握住弓把,左手推弓,將弓舉起至與眼睛平行的高度,接著,左手伸直,手指自然張開,拇指壓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同時,右臂用力向後拉弦……拉,沒拉開……


    成澄看她一直站著,“幹嘛呢,不拉弓等著我給你拉?”


    舟舟尷尬地迴以成澄一個微笑,然後也不管肌肉的酸痛,使勁拉弓,甚至腳上都偷偷帶上了些力氣,疼得她是齜牙咧嘴,連葉楓都覺得有些沒眼看。


    成澄:“……”見過天資差的,沒見過這麽差的。


    舟舟已經將力氣用到極致,還帶上了些靈力,可算把弓給拉滿了,然後她趕緊快速瞄準目標,右手一鬆。


    箭矢飛射而出。


    眼看著那支箭就要射中靶子,但就在這時,剛剛才稍微緩和一些的風向突然發生了變化,變得異常強烈,唿嘯而過。本來就已經有些顫顫巍巍的箭矢在空中立刻失去了方向,竟然轉過身來,以更快的速度朝著舟舟他們所在的方向飛馳而來。


    舟舟急忙向旁邊一閃,就見那支箭結結實實地紮在了成澄的麵前。


    箭羽還微微顫抖著。


    有力,而且準。


    這怎麽不算是有射箭的天賦呢?


    她說這個風。


    成澄心底給這位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一看就玩心重,不怎麽用功的弟子畫上一個大大的叉。


    要力量沒力量,要準頭沒準頭,不行。


    成澄覺得不行,舟舟卻暗自卯上了勁,她的本命法器是個兔子弓就算了,她的射箭準頭和力量居然是剛剛所有見過的弟子裏麵最差的?


    別的弟子嚐試拉一次弓,心裏暗自估量著自己在射箭一事上的可能性之後,大多數都走了,但是舟舟這個表現最差的卻很是執著地留了下來,看得成澄心中一陣無語。


    不過幸運的是,他還找到一個練箭的好苗子,除了他自家的孫師弟以外,這個啟明峰的小葉師弟也很是不錯。


    太陽逐漸落下山去,把天空染成一片橙紅色,但是很明顯,視線也差了很多。


    新來的弟子們都走了一輪又一輪,舟舟還在鍥而不舍地排隊嚐試。


    “這位……”成澄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這個口,“要不,去看看其他課程?”


    “老師,您不用安慰我,我會好好努力的。”舟舟頭也不迴,真誠地給自己加油。


    成澄:“……”這是哪來的牛皮糖,甩不走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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