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剛進屋,天色霎時暗了下來。他迴過頭,看見大塊的烏雲從海麵上堆積起來,大海也隨之變成了陰鬱的灰色。陽光消失殆盡,一時間仿佛黑夜來臨。


    “詹姆,你在磨蹭什麽?快進屋!”波特夫人從廚房裏探出頭來。


    “媽媽下雨了。”詹姆關上屋門,又立刻走到窗前。烏雲迅速蔓延開來,一道閃電照亮了他的臉。


    “快進來端菜!”


    “遵命,”詹姆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天空,向廚房走去,“媽,今天似乎會下很大的雨呢。”


    在灶前忙活的波特夫人笑了:“吉米,你還是那麽喜歡下雨,雷雨天待在窗邊可不安全。”


    “因為雷雨天會黑得像夜裏一樣,”詹姆端起一盤剛烤好的布丁,“我都快忘了天黑的滋味了。真想念上次跟萊姆斯和彼得去諾森伯蘭露營,我們幾乎一夜沒睡,一直在看星星…”


    “好了詹姆,這件事你說了不下十遍了。高錐克的星星更好看,等你看到就知道了。”波特先生從屋裏走出來,拍了拍兒子的肩。


    “我會有機會看到嗎?”


    沒等父親迴答,暴雨驟然襲來。在茫茫的黑夜與雨聲中,家中的燈光顯得尤為溫暖。詹姆和父親擺好餐具,等著母親解下圍裙坐到他們中間,開始一頓尋常的晚餐——雖然對於高錐克鎮的居民來說,“晚”這個字本身就極不尋常。


    “爸爸,你說今天他們會點亮燈塔嗎?”“這麽大的風雨,也沒有船出航吧,”波特先生瞥了眼窗外,“燈塔已經十年沒點亮了,差不多也算荒廢了。”


    “但燈塔一直都有人看守啊。”詹姆走到窗前,試圖在黑暗中找到那座白色的燈塔。顯然它沒亮。詹姆遺憾地歎了口氣,正想轉身,忽然看見窗外有一個人影。


    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站在庭院裏,黑色的長袍緊緊裹在身上,仿佛夜雨的一部分。他茫然的灰眼睛隻跟詹姆對視了一秒,就驀地倒在了他眼前。


    “喂!喂!”詹姆打開窗,立刻被大雨打濕了周身,“你沒事吧?”


    屋外無人應。


    “詹姆,你在幹什麽?”


    “有人在院子裏暈倒了,是個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詹姆對父親說,“爸,你來幫我一把,我們把他抬進來。”


    “真不明白西裏斯什麽時候學的幻影移形!”


    城市的燈光早已遠去,河流與山巒也隔著雲層不甚清晰。有望成為未來英格蘭國家隊找球手的瘦小少年正緊緊抓著掃帚柄艱難前進。此時他最大的敵人不是引起風波後迅速逃離的兄長,而是高空肅殺的狂風。


    “無恥的逆子!叛徒!”布萊克夫人氣憤得雙肩顫抖。


    “冷靜,沃爾布加,”布萊克先生沉聲說,“你確定你的遺忘咒擊中了西裏斯?”


    “不,當時他在幻影移形,庭院裏太黑,很難看清,”布萊克夫人驚惶地睜大了眼,“怎麽辦,奧賴恩?黑魔王的計劃……”


    對方伸手製止了她:“別瞎說,黑魔王的計劃是不會被這小子擾亂的。就算他沒中遺忘咒,幻影移形也不一定會成功……雷古勒斯!別學你哥哥的樣鬼鬼祟祟的,進來吧。”


    “父親,”雷古勒斯推開門走了進來,“你的意思是西裏斯在幻影移形中可能會出現意外?”


    “幻影移形對於成年巫師都是很冒險的行為,更別提他這個連正規培訓都沒受過的孩子了,”奧賴恩·布萊克蹙眉道,“說實在的,他要真出了意外,對布萊克家再好不過了。”


    聽著父親冷冽的話語,雷古勒斯不禁心中暗笑,他索性也繃緊了臉:“父親,母親,黑魔王兩個月後就要開始行動了,可不能出差錯。”


    “雷吉,我知道作為隨從你必須要向黑魔王效忠,對他不能有絲毫的隱瞞,我也很驕傲你成為了黑魔王最年輕的仆人,”


    母親走到他麵前,灰色的眼珠目光閃爍,“可事關布萊克家的聲譽,若不會幹擾黑魔王的行動,就暫且瞞下吧。”


    “放心吧媽媽,我不會說的,西裏斯再有能耐也沒法阻攔黑魔王,”雷古勒斯寬慰道,“但以防萬一,還是有人找到西裏斯,限製他的行動比較穩妥。”


    “確實有這個必要,”父親點頭讚同,“不過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布萊克家其他的親戚都不能說,否則事情可能會變得不可收拾。”


    “讓我來吧,”雷古勒斯立刻說,“我剛加入食死徒,又是未成年,沒人會在意我的。隻要你們幫我對黑魔王的人隱瞞下行蹤就好。找到了西裏斯,我還可以召喚克利切來幫我”


    “可是雷吉,你才剛加入,正是在組織中確立位置的時候,如果這時候離開……”母親猶豫地說。


    “沒關係,媽媽,布萊克家的名聲才是最重要的。”


    母親一怔,伸手撫摸他的臉龐,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雷吉,真是我的好孩子。”


    “放心吧媽媽,我會找到他的。”雷古勒斯想著,催促著掃帚加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就在那裏,”他眯起眼望見前方耀眼的陽光,“永晝之鎮,高錐克。”


    萊姆斯走得心不在焉,一路上撞到了幾個人也沒留意。他避開熙熙攘攘的集市,沿著慣常迴家的蜿蜒小路快步離開,詹姆和彼得的身影早被拋在了身後。


    “盧平。”一個冷冽的聲音在家門口的轉角響起。


    萊姆斯停下腳步,認出了來人被陰影覆蓋的臉:“……是你。”


    “怎麽,還瞞著你的朋友們?也對,他們要是知道了真相,可不一定會當你是朋友了。”西弗勒斯·斯內普麵帶譏誚,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萊姆斯不語,微微側臉避開他的目光。


    斯內普一聲冷笑,又開了腔:“不過相比你,現在鎮上更可疑的應該是住在波特家的那個失憶的男孩吧?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失憶,他來到這裏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目的。”


    “西裏斯是我們的朋友,在有確鑿證據之前,任何汙蔑都是站不住腳的。”萊姆斯終於出言反擊道。


    “哼,朋友?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麽會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退一步說,就算他確實失憶了,也一定與某個陰謀有關。這座鎮子十年無夜,背後的秘密可不是你們幾個魯莽的家夥可以輕易觸碰的。”


    斯內普頓了頓,微微笑了,“我差點忘了,你也是個來路不明的人。波特和佩提魯的交友狀況令人堪憂啊……”


    “既然我來路不明,你為何要說這番話?”萊姆斯目光一閃,“還是說……你知道這背後發生了什麽?”


    “我隻是很懷念小時候的高錐克。那時的長夜很難熬,入冬以後非常冷。但有燈塔的光徹夜不滅,討厭的家夥也隻有波特一個,”


    斯內普的語氣亦真亦假,“不像現在充斥著各種心懷鬼胎的人,連一直住在這裏的居民也變得奇怪起來,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終於停住不說了。


    萊姆斯定定地望著他油膩的額發下低垂的雙眼,咬了咬嘴唇:“現在還什麽都沒發生呢。”


    “等發生了就來不及了。”斯內普迴過神來,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這個給你。”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扔了過來。


    萊姆斯接住一看,是一個圓圓的玻璃瓶,裏麵裝著澄澈的月白色液體:“這是?”


    “住在高錐克的你自然不會變形,但獸性還是抑製不住的,所以你每到這個時候都不得不遠離朋友吧,”他捕捉到了萊姆斯眼中的驚訝,“這隻能算一種低階的緩和劑,讓你能保留人類的意識,也不會那麽痛苦。”


    “你會配製魔藥?”萊姆斯克製著心中的驚愕。


    “我父親是個無可救藥的麻瓜,可我母親來自魔藥世家。這裏明明有很多巫師,卻都不願公開身份,互相之間也不來往,十年前可不是這樣的,”


    斯內普臉上浮現出一絲迴憶的神色,眼神又很快暗了下去,“好了,盧平,再過一會你就沒法保持清醒的意識了吧,記得喝藥。下個月見。”他沒再多說一句,徑直走開了。


    萊姆斯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巷裏,深藍的瞳孔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西裏斯……”他喃喃地念著,忽然想起自己剛剛拒絕詹姆和彼得的經過,“他們是去燈塔了?”


    晴朗的天空藍得與大海分不清界限,海鷗愜意地吞下一條剛捉到的魚,然後展翅飛進了明亮的陽光裏。燈塔屹立在岸邊,底端被海浪微微浸濕,像一座無瑕的石碑,怎麽看也不會跟“陰森”、“可疑”這類詞聯係在一起。倒是幾個偷偷接近它的人影,看上去很是鬼祟。


    “詹姆,西裏斯,你們確定要現在去?被看守人發現了不好吧……”彼得小跑著跟在朋友後麵,聲音怯怯的。


    “我都跟你說過了,彼得,”詹姆頭也不迴,不耐煩地說,“看守人這個時候肯定劃船到小島上去了,上次監視他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嗎?”


    “對了,那個小島也很詭異,我們下次要不要去看看?”西裏斯說。小島在離海岸不遠的地方,似乎是個無人島,天色暗的時候會發現上麵有隱隱的綠光。


    “沒辦法,西裏斯,那個島有魔法保護,”詹姆遺憾地說,“最多隻能劃到離它一海裏的地方,然後就隻能在原地打轉了。為了打探那個島的情況我甚至都跟斯內普合作了,迴頭再跟你說吧。”


    “好的。”西裏斯點點頭,心中不禁興奮起來:疑點又多了一個,這個鎮還真是冒險家的天堂啊,難怪這些年來了很多人,不過他在外打聽時也聽到了一些可怕的傳聞……


    “到了!”詹姆打斷了他的思緒,“看守人連門都不鎖的,我真不明白大家怎麽都不敢接近這裏!”他推開一扇有些腐朽的木門,濃重的灰塵味道迎麵撲來。


    “熒光閃爍!”


    西裏斯點亮魔杖,兩位同伴也紛紛效仿。他們三人都是巫師,彼此間也無心隱瞞。倒是這個鎮上的其他巫師施魔法的時候都偷偷摸摸的,父母也囑咐他們不要隨意在外展露魔法,但這幾個好哥們之間並無顧及。


    他們小心地踏上高高的階梯,木梯隨著他們的腳步吱呀作響,在冰冷的空氣中顯得有點陰森。每扇門窗都緊閉著,室內暗得仿佛夜晚。


    西裏斯舉高魔杖,杖尖的微光照亮了角落裏的蜘蛛網。“老弗蘭克在的時候這裏每天都很亮堂,我們偶爾也會來幫忙打掃,”詹姆說,“現在的看守人顯然很不愛衛生。”


    他們一層層往上爬,經過不同的房間。路過看守人的書房,西裏斯想推門查看,詹姆搖了搖頭:“沒用的,裏麵都是老弗蘭克的藏書,萊姆斯和莉莉幾乎每本都看過,已經確認過了。”


    “莉莉也跟你們探過險?”


    “別看她總是對我的冒險行動嗤之以鼻,她的好奇心不比我弱,上次我說要來燈塔探險,她看著不感興趣不還是跟來了嗎?聽說後來她還跟斯內普單獨來了幾次,怎麽不想到我呢!”


    “你也知道她對你嗤之以鼻啊……”


    “你說什麽,彼得?”


    “沒,沒什麽。”


    西裏斯沒理另外兩人,推開門徑直走進了書房。他走過一排書架,看到一張羊皮紙掉落在地麵上。他彎腰將它撿起,似乎是一封信的一部分。


    “……你的任務就快完成了,很快就能告別這個偏遠的地方了。希望連續的白晝沒有讓你的作息紊亂。上周我們迎來了一位新人,雷古勒斯·布萊克,他很年輕,是個聰明的小夥子。等你迴來介紹給你認識。l.m.”


    西裏斯念完,任信紙緩緩飄落:雷古勒斯·布萊克?怎麽迴事……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l.m.又是誰?


    “西裏斯!”詹姆出在他身後,“你發現了什麽?”他的目光落在那張羊皮紙上。


    “沒什麽,”西裏斯順著他的視線再次看到了那張羊皮紙,似乎觸及了頭腦中的某種強烈的印象,他呻吟了一聲,閉上眼睛捂住了頭。


    “怎麽了西裏斯?”彼得也過來了,驚慌地看著西裏斯的臉,“你不舒服嗎?”


    “沒事,”西裏斯睜開眼,腦中搖晃的影像又淡去了,“我們走吧,待會兒跟你們說。”


    他們繼續順著樓梯上升,終於走到最上麵一層。“阿拉霍洞開!阿拉霍洞開!阿拉霍洞開!……粉身碎骨!”


    詹姆用拳頭砸著紋絲不動的木門,“可惡,還是打不開!上次特地帶了斧頭過來都砸不開!”


    “要不要放火試試看?”彼得提議。


    “行不通的,彼得,”西裏斯說,“火勢不好控製,萬一把裏麵的東西也燒了就糟糕了。說不定秘密就在這扇門後!”


    “秘密肯定在這扇門後。”


    詹姆沒精打采地坐在了台階上,“我曾經騎著掃帚直接降落到塔頂上,卻什麽也沒發現,而且整座燈塔隻有這一層連窗戶都封死了。真是,明明知道有問題卻查不出來,也沒個幫手。以前倒有探險者來過這裏,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走了。有時我懷疑,整個鎮子隻有我們幾個被蒙在鼓裏,包括我的父母,都是某個巨大陰謀的參與者……”


    “別泄氣,詹姆,”西裏斯安慰道,“肯定會有轉機的,我不是來幫你了嗎?”


    “對了,西裏斯,”詹姆眼睛一亮,“你剛才在書房發現了什麽?你說等會告訴我們的?”


    “我……”


    西裏斯憶起剛才的情景,心中掠過一陣不安:且不提信上的信息,他的感覺是怎麽迴事?難道就像詹姆說的,他本人也是陰謀的一部分?他不自然地笑笑,躲避著朋友的眼光。


    “沒什麽,那張紙隻是……隻是讀書筆記,大概是以前的看守人留下來的。隻是我有點頭疼,也許是失憶的後遺症吧。”


    “是嗎?”詹姆半信半疑地問,“西裏斯,你現在還頭疼?”


    “嗯,有點暈,我們還是趁早離開的好,這裏沒什麽可看的了。”西裏斯快速地說,率先開始下樓。


    “好吧,我們的確也待了很久,看守人也差不多快迴來了。”詹姆的聲音還存有一絲疑慮,彼得卻好像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沒有交談,默默地下到了塔底。路過書房西裏斯往那瞥了一眼,屋門緊閉,看不出有人進去的痕跡。


    他們打開底層的門,再次站在了潮濕的海風中。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天色竟從碧藍變成了鉛灰,海浪不安地翻動,沉悶的雷聲從遠方傳來。


    “又要下雨了,”詹姆的語氣中透出一絲興奮,“喂,你們看見了嗎?剛才那邊有一道藍色的閃電!是藍色的哦!”


    “我們快點迴去吧,詹姆,”彼得緊張地說,“你看那邊是不是有條船?是看守人迴來了吧?”西裏斯順著彼得的手指看過去,海邊上確實有一條小船緩緩駛來。


    “怕什麽啊彼得,他過來還要一段時間呢。而且這會兒他肯定光顧著看天了,不會注意到燈塔這邊有人的。把你的魔杖熄掉就好。”詹姆說。三人連忙熄了魔杖,朝鎮上走去。


    “我們要不要去找萊姆斯,跟他說說剛才的曆險?”詹姆邊走邊迴頭望著兩個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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