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野生犛牛比起牧民家養的犛牛幾乎大了一圈,李陽甚至可以感知到它們鼻息中喘著的熱汽,“哞!”的聲音如同怒雷高亢。


    “唿哧唿哧”


    李陽能聽出犛牛的唿吸開始加重,山間的冰雪似也被這粗重溫熱的鼻息融化。


    “真君,且慢動手!饒這些畜生一命!”


    “大鍋,快點躲開,牛牛要撞到你了!”


    兩道聲音,一道急切,一道童真。


    在領頭的犛牛之上,一個穿著僧衣的年輕人還有一個小女孩齊齊出聲。


    李陽正疑惑,為防意外,但還是兩指並起亮起一點金光,抵在身前。


    這是金光咒的深層次運用,若是野犛牛不管不顧的衝撞上來,巨大的慣性之下,絕對會被這一點金光穿破頭顱。


    然而李陽所預想的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也不知道是這畜生感知到危險,還是真的天生佛性不想傷人,四隻鐵鑄一樣的蹄子幾乎陷進冰雪草地裏,掀起大片草屑冰霜,硬生生的在李陽麵前刹住了身子。


    這一幕不光李陽驚奇,就是那些正在四散的牧民也看呆了。


    “大鍋!”


    小卓瑪撲騰著,在另一個人的幫助下這才從寬闊的牛背上下來,


    從犛牛背上下來後,小卓瑪噗的一下抱住了李陽的褲腳,臉上許多泥漬花成一團,麵皮一抽一抽的像是要哭出來。


    “阿彌陀佛,李真君,我們又見麵了。”


    穿著僧衣的年輕人從容的下了牛背,雙手合十對著李陽作了個揖。


    那些犛牛則是嘩啦啦的散開來,聲威浩蕩的開始去禍害周遭的牧場,


    頂翻了幾個圍欄後,那些家養的牛羊都退縮到了牛棚角落瑟瑟發抖。


    這些野犛牛則是自顧自地蹭吃起了牛棚裏的草料,吃完還不過癮,渾身鐵塊一樣的肌肉,又踹了幾下牛棚的架子,損壞了幾個柵欄,一看就是野性難馴。


    至於圍攏過來的幾家牧民,見年輕人一身袈裟打扮,帶著小女孩竟然可以騎野生犛牛下山,不受傷害,都是紛紛行禮大拜,嘴裏高唿著:“瑪哈嘎拉!”


    瑪哈嘎拉是梵語,意思是“大黑”,是西漠梵教裏推崇的智慧護法,乃一切護法之首,內懷徹骨之大悲,外現無比之威猛相,是牧民眼中的守護神。


    許多牧民家中喜歡掛的唐卡,就是以瑪哈嘎拉為圖案。


    年輕僧人可以駕馭野性難伏的野生犛牛,並且可以喝止犛牛不傷人,落在了周邊牧民眼中就如同身具無窮大力神通的神明一樣,這才尊敬地喚他為‘瑪哈嘎拉’。


    年輕僧人似是不習慣這樣的場麵,麵上浮現一絲羞赧:“李真君,我們換一個地方說話如何?”


    “可。”


    李陽點點頭,手上輕輕安撫著掛在褲腳上哭的很大聲的小卓瑪,有許多疑問想要得到解答,


    那個黑瘦的牧民聽見幾人談話,迴過神來連忙盛情邀請李陽三人到他的帳篷休息。


    幾隻野犛牛仍在撒野,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犛牛在這些牧民眼中地位顯然很高,李陽和年輕僧人都沒有再管。


    進到帳篷,年輕僧人討要了一碗熱水溫潤腸胃,又拿出一遝現金想要求購點肉幹和奶皮子,


    這些牧民大多信仰虔誠,現在顯然是把年輕僧人當成了寺廟裏的僧侶,加之剛才情況,哪肯收錢,反而送上了一大堆的幹糧和肉食。


    小卓瑪此時已經止住了哭聲,驚懼過後仍舊抱著李陽不肯鬆開,通紅的大眼睛惶恐不安的在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高禪師,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沾你的光。”


    李陽笑道,伸手拿了塊肉幹,遞給四處張望的小卓瑪。


    年輕僧人正是高淼,洛桑德尼曾告知高淼這幾日就會抵達,卻沒想到出場方式竟然如此別致。


    “真君玩笑了。”


    高淼撓撓頭,一邊堅持將現金塞給牧民。


    李陽則是開始盤問起小卓瑪:“說說吧,昨天跑哪去了,怎麽到山上騎牛玩了?你不知道你父親都已經急壞了!”


    “沒有,我不是故意的……”小卓瑪啃著肉幹,囁嚅的低下了頭。


    這邊將現金強硬的塞進牧民手中之後,聽見李陽的話語,高淼驚奇的出言道:


    “想不到這個小女孩竟然跟真君你認識……”


    “我行至西漠,在草原之上看見狼群裹挾著一個女孩在山上出沒,擔心意外,便一路追蹤救下這個女孩……”


    聽著高淼描述,李陽有些不可思議,因為此時的小卓瑪除了身上髒了一點,神情慌張一些,身上幾乎沒有傷口。


    “不會出什麽意外的!”小卓瑪抬起頭:“它們不會傷害我。”


    李陽皺起眉頭:“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救了它們啊!”


    隨後小卓瑪便一五一十的與李陽和高淼講起昨天發生的事情。


    愚蠢小豆豆的普通話不是很標準,語序也很雜亂顛倒,不過李陽和高淼還是總結出了小卓瑪的意思。


    大概意思是小卓瑪昨天在寺門口玩耍的時候,發現了一隻受傷的懷孕母狼,這小妮子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竟然想要救助母狼,一路跟著母狼越走越遠。


    最後還是沒有救治成功,母狼身中數彈,根本活不下來,卻成功的讓母狼肚子裏麵的小狼活了下來。


    小卓瑪迴過神來時已經迷路了,此時狼群也聞著血腥味包圍了她。


    離譜的是狼群竟然真的沒有傷害她,反而帶著她和小狼在草原上瘋跑,一直到雪山上被高淼救出來。


    “不是我要跟著去的,是那隻母狼在求我,我看她實在可憐,所以才跟上的!”


    小卓瑪義正言辭的為自己抗議,全然不知道這一段經曆有多危險離奇。


    “嗬,你迴去跟你阿帕說吧,私自跑出去這麽遠,做這麽危險的事情,我倒要看你阿帕揍不揍你。”


    小卓瑪的臉色當即垮了下來,神色有點慌張:“大鍋,你要幫我!”


    一旁的高淼似也佐證了小卓瑪的說法,


    “我當時從狼群中救她出來時,那些狼群確實沒有攻擊她的想法,相處的很……融洽?”


    李陽和高淼合計,推斷那狼群估計是在靈氣複蘇中得了好處,開啟了靈智,這才因為小卓瑪救了母狼肚中小狼而不傷害於她。


    不過這種事情肯定是堅決不提倡的,李陽嚴厲的批評了小卓瑪兩句,直到小女孩又眼淚汪汪,這才停下。


    “那你們怎麽會騎著野犛牛下山?”


    訓斥完小卓瑪,李陽隨即好奇道,這又是狼又是犛牛的,著實有些魔幻。


    “我當時帶著小卓瑪從狼群出來,迎麵就撞上這群犛牛,本來隻是試一下,沒想到這犛牛竟然真的不排斥我們,為了節省腳力,這才騎牛下山。”


    李陽聯想起高淼體內的金色梵文,還有傳說中犛牛與西漠梵教的聯係,一邊咂舌一邊點頭:“行吧。”


    兩人又閑聊許久,吃了些肉幹,身體恢複暖意,高淼這才好奇問道:“不知道真君此次叫我前來,是有什麽要事嗎?”


    “此事……稍後再說吧,我們先將這個小卓瑪送迴去再說,她父親已經著急了。”


    李陽說罷,又抬手給了小卓瑪一個輕輕的暴栗。


    “也好。”


    高淼點點頭,三人這才從帳篷中出來。


    此時撒歡的野犛牛已經吃夠草料迴到山上,整個草原牧場上隻剩一頭還在悠哉悠哉的閑逛。


    那犛牛見到幾人出來,還桀驁不馴眼神示威,著實是野性難馴。


    李陽一下來了興致:“這畜生不知天高地厚,剛好現在貧道正缺一個腳力。”


    說罷,李陽撇下幾人徑直飛向仍在撒野的犛牛。


    那野犛牛見有陌生人過來,立馬呈現出攻擊姿態,前蹄不斷杵地,牛角昂起,口鼻之間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響。


    這野犛牛體型笨重,雙角尖粗,估計幾個成年人上去都難以製服住它,不過李陽隻是微微一笑便走上了前,不待犛牛反應,一個下蹲,伸手抄住兩個牛腿,像是舉重一樣將這上千斤重的野犛牛直接舉過肩上。


    犛牛驚懼之下四蹄亂蹬,可是李陽的兩手好似有千斤巨力,像鐵鉗一樣鉗製住它。


    然後在牧民驚駭的目光中,李陽將它扛出了牛棚,慢慢走出了草場,一直走了百餘米,將它平穩地放在了草原的雪地上。


    “還敢撒野嗎?”


    那犛牛繼續衝撞,被李陽輕鬆化解,幾次之後終於沒了脾氣,口鼻間吐著熱氣,低頭表示臣服。


    “真君,這畜生有佛性,其實我可以試著渡化……”


    高淼拉著小卓瑪走上前,言語無奈。


    “沒關係,我習慣了,這樣也挺好。”


    李陽輕笑一聲,翻身上了牛背,將小卓瑪也拉了上來


    “高禪師,那我先帶小卓瑪去往色拉寺,便不等你了。”


    高淼雙手合十,不覺有異。


    “出發!”李陽拍了拍這野犛牛的腦袋,伸手順了一下對方的毛絨,抱著小卓瑪漸漸離去。


    “瑪哈嘎拉!”


    “瑪哈嘎拉!”


    隨著一牛一僧在草原上的身影慢慢淡去,冰天雪地之中,後方的牧民紛紛行禮大拜,唿喊著他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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