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懷遠手指輕點,緩緩說道:


    “讓人去襄王封地查一查……他若當真有不臣之心,行竊國之事,必囤了許多糧草軍備……另外,我想辦法去查永慶十三年後外派官員的事……這恐怕不是短時能查清楚的。”


    裴謹聽了他的辦法,先是讚同的點點頭,複又搖了搖頭:


    “襄州可去,但滿大魏的去查沒這個必要……你可以先勸太子尋個理由把人留在京城,同時從工部下手。


    煙波橋建造偷工減料,被偷漸的去了何何處……這樣的手法細細想來與稅收一案如出一轍,如家鼠盜糧一般。


    而京城這幾年不少地方都做了改建,宮裏更新建了一處宮殿。你想想,他們能偷煙波橋的東西,能不能偷別的地方?


    還有每年分發到各軍的軍備物資,那些折損與不合格的,是不是真的折損不合格?


    這裏麵可才操作的地方太多了,你做過地方縣令,與那些世代小吏打過交道,應該知道他們的手段。


    換個思路想,那樣的手段如何用不到京裏。”


    裴謹說到這裏停頓一會兒,給風懷遠消化的時間,待後者點頭後繼續說道,“至於那些散落各地的官員,並不難查……


    近幾年既沒有升,也沒有貶,在任上做到現在的,挑幾個出來查一查,總能有所收獲。


    剩下的那些人沒了上頭的主子,便也成不了事,留著他們幹活。


    政績好的繼續幹,政績不好的直接扯掉,凡連任兩屆而無大功者,便是庸人,直接罷官。


    如此,正好把位置給那些侯官的人騰出來……如今的大魏什麽都缺,最不缺的便是為官之人。”


    趙卿諾安靜地聽著,並在心底分析著裴謹的話。


    裴謹這一番話,初聽讓人詫然,可細想之後又深以為然。


    如今破如爛布的大魏要的不是忠心為先的官員,而是肯做實事之人。


    但是,為天下為百姓者,不見得會忠於如今的帝王……


    風懷遠聞言無奈苦笑,迴到桌案後坐下:“你說的輕巧,今上如何會願意……”


    “今上如今的意見還重要嗎?太子願意便可行。”裴謹壓低聲音,僅用屋內之人可聽到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風懷遠臉色刹那間陰了下來,眸光幽暗,一言不發地盯著裴謹。


    裴謹神態自若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盞,掀起眼皮看向甘一。


    後者睜著大眼一臉茫然地與他對視,顯然對自家主子以外之人的生死半點興趣也沒有。


    裴謹笑了一下,視線移向風懷遠:


    “昨日之事,太子既沒有如多年前一般被禁足,也沒有被收迴權利,由此可見今上身體已經差到何種地步。


    而三位王爺如此倉促的大婚,又被催著去封地,可以推斷兩點……


    其一,他怕自己之後,太子登基,三人起了逼宮的心思。


    二則,他也怕太子對三個弟弟下手……畢竟人心最不可賭。


    今上猜忌心重,偏為名所累,以至於對人對事的處理總是有種隔靴搔癢之感……大魏陷入如今局勢,今上‘功不可沒’。”


    隨著裴謹的話一點點說出口,風懷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半眯著眼睛牢牢盯著眼前之人,心中波瀾驟起,暗道:


    裴謹這人迴京這才幾日,不過從幾件事便推測出這樣的結果,又沒個忠心可言,實在讓人不得不防……好在這人如今有軟肋在,又算是太子的人,否則無論如何也留不得了。


    風懷遠心思幾轉,歎了口氣:“裴行之,有些事猜到了不說出口是為自己好。”


    近乎告誡的話落在裴謹耳中隻是淡淡一笑:“無妨,風大人是自己人,謹如今信得過。”


    如今嗎?


    風懷遠眉心不著痕跡地的淺蹙了一下,唇角上彎:“能得行之信任,是某之幸,以茶代酒,願你我之間往後日日似‘如今’。”


    旁邊的甘一聽到這話,臉一下子皺了起來,視線投到自家主子身上,接著又從風懷遠移向趙卿諾和裴謹,嘴唇張了又張,欲言又止。


    風懷遠看到他這個模樣,憑借多年的經驗,當即出口說道:“甘一,你去前頭吩咐人到食福齋定份席麵迴來……快去,有信之與趙姑娘在,安全不必操心。”


    甘一點頭應下,喃喃自語地的出了屋子。


    趙卿諾看他們二人打完機鋒,示意自己有話說:


    “我是方才裴謹說話的時候,突然想到的……你們說從工部查,煙波橋的案子和齊誌澄有沒有關係?


    他吸食五石散必然花費不菲……還有那個錢家,他家靠著一個禦史,一些資助過的官員,便是有那下五石散的茶葉也過於囂張了些。


    而且他家天南海北的販茶,運送糧食一類的不要太方便了……所以也可以派人去錢家的老窩瞧瞧。


    再者,風大人前頭說錢家提早得了舊案重查的消息,提前封口,那是誰給的消息……會不會錢家早就投靠了哪一位……還有張苔花,她有供出來什麽嗎?”


    此言一出,二人微微一愣。


    心念一轉不無可能……


    風懷遠還想到太子禁足後朝堂人心浮動,沒什麽遠見又急於往上爬到的立即換了灶燒。


    也是,畢竟堂堂太子於東宮禁足多年,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不廢而廢。


    如果不是永嘉侯顧宗興迴京,說不定什麽時候才能被放出來。


    倘若沒有那幾年的禁足,太子在朝臣中也不會如此毫無威信可言。


    想到這裏,風懷遠捏了捏眉心,不得不承認自永平大長公主離世後,永慶帝真是昏招頻出……


    “張苔花閉口不言,用刑對她無用。”提起那個滿是秘密的女子,風懷遠又覺得頭疼。


    趙卿諾想起展川鬆夫人齊書雲的話以及她的能耐,便出言提醒:


    “安林縣時,展夫人曾言張苔花對那位貴人似有別樣情愫,風大人不如問一問展大人可否請展夫人幫忙……展夫人對旁人情緒格外敏感。”


    風懷遠立即明白了趙卿諾的意思,點頭應下。


    要說的都已說完,二人也不久留,謝絕風懷遠留飯,拎著他送的石榴,如來時一般,翻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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