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當家的把目光挪到裴謹的身上,點了點頭,卻仍未開口,而是衝著他點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做一下介紹。


    裴謹眯起了眼睛,倏地感覺到後背再次癢了一下,抿了抿嘴,沉聲道:“甘氏,女子閨名不便告知閣下,還望見諒。”


    三當家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白紙扇“唰”的一下合了起來:“李爭,寨子裏的三當家。聽下頭來報,閣下是來尋蔡百經先生的?”


    裴謹點了點頭:“風某曾遂蔡先生讀過幾日書,正巧路過,便想來此處拜會一番……哪曾想,哎……光是入城就費了好大一番勁。”


    “正想相問,那縣城早已戒嚴,風郎君是如何過來的?”李爭問道,眼神打量,語氣懷疑。


    裴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進城時花光了身上的銀錢……可那些人收了錢不說,還想搶人……好在我家這長隨有些拳腳在身上,風某也能武上幾招,加上兩匹快馬,倒也逃了出來。”


    幾句話就換了主子的花樅,瞥了眼自己的馬,在心底“嗬嗬”兩聲。


    三當家李爭聽了這話,心中暗暗點了下頭。


    對於裴謹的說詞,他雖未全信,卻也信了大半。


    信是因為三人的一身氣質。


    風平昭雖然穿著一身粗布袍衫,但往那一站,身姿挺拔如鬆柏,舉止得體,說話不卑不亢,一看便出身良好。


    而他身後的女子,膽小羞怯,亦是正常。


    再看那長隨,方才聽薑一平喊過人,應是他的親戚,憨實中帶著幾分傻氣,做個長隨也是夠得。


    至於不信則是他們來著的目的,在李爭看來,什麽路過拜會是假的,尋人投奔才是真的。


    他的視線在裴謹和趙卿諾身上又轉了兩圈,眼裏透出幾分不屑,暗忖道:又是一個為了姑娘背棄家族私奔的人。


    李爭在心裏把三人評價了個遍,“唰”的一下又把那白紙扇打開搖了起來。


    薑一平注意到他的動作,暗自鬆了口氣,平著聲音說道:“三當家的,是否需要帶他們去見大當家?”


    李爭“嗯”一聲,說道:“實不相瞞,風郎君要尋的人這會兒不在寨子裏,但你既然來了此處,一時半刻也無法離去,倒不如去山上坐坐。”


    裴謹頷首道:“如此,叨擾了。”


    他這般說著仍未鬆開拉著趙卿諾的手,反而側頭放柔了聲音,“石階有些多,你慢些走,若是走不動了,隻管與我說,我背你上去。”


    趙卿諾忍笑垂頭,抖著肩膀點了點頭,掐著嗓子細細地迴了一聲:“一一勞郎君惦念了。”


    二人你來我往的一句話,把那癡情郎君和嬌羞小娘子的模樣表現了個淋漓盡致,直叫旁邊三人看了個目瞪口呆。


    花樅是沒想到他家主子既扮得了缺德混小子,又扮得了嬌滴滴的小娘子。


    而薑一平則是震驚二人的關係進展,他隱約記得自家伯爺,在這事上好像不太瞧得上裴家三郎。


    隻是他曆來沒什麽表情,震不震驚得也沒人能看的出來。


    至於那三當家李爭,看著二人互動,越發覺得自己猜的沒錯,看向裴謹的目光不屑中帶上了幾分嫉恨:有一個好的出身卻沉迷女色……


    旁邊裴謹聽到趙卿諾自稱“一一”,刹那間將這名字和風懷遠身邊的護衛對上了號。


    “咳咳……”他嘴角抽搐,眉眼微彎,忍笑忍得有些難受,聲音發顫,“辛苦‘一一’隨我吃苦受累了。”


    李爭見他感性癡情到了快要哭出來的地步,愈發瞧不起他來。


    “先進寨子吧。”他一麵說著,一麵取出幾根蒙眼的布條,“不是不信任你們,但是安全起見,諸位還是暫時委屈一下。”


    裴謹點了點頭:“我們的馬匹該如何安置?”


    李爭粗粗掃了一眼,招了一個人來,命他將馬匹帶到書院裏去。


    趙卿諾擔心跑得快不配合,暗中安撫地摸了摸。跑得快這才慢騰騰地跟著人走了。


    一旁的裴謹注意到李爭拿著布條往趙卿諾身邊靠攏,連忙取過一根,親自為趙卿諾係上:“等下我會牽著你,莫怕。”


    “是。”


    趙卿諾心底一動,察覺到這話中有話,低低應了一聲。


    輪到裴謹和花樅,二人便隻能由這三當家親自來綁。


    綁完兩人後,李爭靠近了趙卿諾,在她眼前揮手試探,見人沒有反應才叫了兩個人過來,一人牽著裴謹,一人領著花樅人往上走。


    李爭看向薑一平,笑道:“一平兄弟,如來時一般,我們也跟上去吧。”


    薑一平麵無表情地的耷拉著嘴,解開脖子上的布條遞給李爭,後者給他蒙上眼睛後,合上白紙扇,把一端遞到他的手裏,牽著人跟了上去。


    ……


    另一邊的京城,忙碌了一夜的風懷遠才辦完封陽驛的案子,揉著額角往書房去,那裏有一籃子鮮花,還有一個人。


    才走到門口,風懷遠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蹙著眉頭,想了下熱傷風的症狀——咽痛有痰,咳嗽鼻塞。


    放心了,他未生病。


    想法才出,便聽到身旁的甘一跟著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風懷遠往旁邊躲了一下,說道:“甘一,等下讓甘雙給我們配些藥吃,你治病,我預防……啊——嚏!”


    “防”字音未落,便忍不住又打了一聲噴嚏。


    “主子,我沒病。”甘一迴想了下聽過的說法,開口說道,“一個噴嚏是思念,兩個噴嚏是被罵,我是有人想了,主子是被罵了。”


    風懷遠拿帕子擦鼻子的手一頓,掀起眼皮,眸子上翻,斜著橫了他一眼,片刻後開了口,“甘一閉嘴,關於噴嚏的話以後都不許說。”


    甘一閉上嘴巴,眨了眨眼。


    風懷遠整理下衣服,手搭在門上,輕輕用力,推開門走了進去。


    進入房間的一瞬間,再次看到那一籃子鮮豔欲滴的花朵,風懷遠腳下一滯,心底暗暗的罵了裴謹幾句,並準備在接下來的幾日,每日都要罵上他一迴,定要他噴嚏打翻天。


    馮西看到來人,立馬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雖然已經知道這位新上任的京兆尹格外年輕,離近了看,仍忍不住感歎一聲。


    風懷遠打了個眼色,叫甘一留在外頭,眨完了眼,才想起那是個不懂眼色的家夥,不得不出聲說道:“甘一在門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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