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秀長得好看,性子卻嬌怯,等到十五歲,來說媒的人幾乎踏平趙家門檻,但是趙五一個人都沒看上。不是嫌人家醜,就是嫌棄人家有個厲害婆婆,或者幹脆因為對方妯娌太多,擔心自己閨女受委屈。


    後來趙明秀撿迴了一個長得俊俏的年輕人,這人醒來後就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家在哪裏,後來就是老套的日久生情,老套的招贅,然後老套的失蹤……


    趙卿諾從小到大都沒見過自己那便宜爹,卻日日聽她娘趙明秀講述那個人是如何如何俊俏,如何如何體貼,如何如何會說話,如何如何對她好……


    也許是放不下趙卿諾那個便宜爹,也許是沒碰到再讓自己動心的,趙明秀就守著女兒跟著老爹趙五過活。


    漸漸長大的趙卿諾,跟著趙五學習他那一身本事,因為兩人都明白,成日陷在甜蜜迴憶裏的趙明秀自己一個人都沒辦法生存,更不要提還帶著個孩子。


    在這個天災人禍不斷地年月,趙卿諾不僅要護著自己,還要護著她那個長得好看的柔弱的娘。


    後來養家的趙五去世了,家裏的支柱就變成了才剛十歲的趙卿諾。


    她仗著自己身手好,打獵,跑腿送貨的活都幹過。


    攢夠了錢,帶著趙明秀搬到安林縣。沒辦法,那段時間,周邊的幾個村子都遭了難,她實在不放心把趙明秀獨自一人留在家裏。


    可不出去掙錢,兩個人難道喝西北風嗎?


    縣裏的治安至少還好些,總不會睡睡覺就被擄走或殺了。


    趙卿諾選的房子在鏢局旁邊,她在那裏找了個鏢師的活計,這個雖然花時間,卻掙得多,跑一趟能趕上一般人家一年的收益,有時候更多。


    而且,她娘日常還能得到鏢局的看護,也有個說話聊天的去處。


    安林縣誰不知道,惹誰都別惹那夥子鏢局的人,那可是各個手上見過血沾過命的。


    現在,那個失蹤了十四年的爹突然出現了,搖身一變,成了寧遠伯,還找到安林縣帶走她娘。


    一想到這,趙卿諾就迴憶起前世看過的小說,那後宅女子哪個不是生了一個蜂窩子般的心,她娘那樣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能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不行,她說什麽也要把她娘帶走,兩世才有了親人的趙卿諾說什麽也不能看著她娘往火坑裏跳。再說,男人滿天下有的是,喜歡好看的那就再找個好看的,一個不行就兩個,她趙卿諾想得開,不介意多幾個爹。


    ……


    到了京城,趙卿諾四人,下馬排隊,等著交錢進城。


    “押鏢的?”守門的士卒見到趙卿諾一行人,伸出手,手掌朝上,手指動了動,“規矩懂不?”


    士卒所謂的規矩便是他們自己定的,對著鏢師等人收比一般人更多的入城費。沒有明文規定,卻是整個大魏心照不宣的約定。


    “懂得懂得,這是咱們一夥連車馬帶人的入城費。”


    東叔攔下準備掏錢的趙卿諾,上道地從褡褳裏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放到士卒的手上,恭敬地立在一旁,等著放行。


    得了錢的士卒掂量了下重量,滿意的點點頭,隨意地瞟了一眼貨車,擺擺手讓幾人通過:“城裏不許跑馬啊。”


    “多謝大人提醒。”東叔趕緊招唿趙卿諾牽著馬拉著車往城裏去。


    “這幫跑江湖的就是有錢。”得了荷包的士卒從裏頭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旁邊的士卒,自己又挑挑揀揀地拿了一塊,戀戀不舍的瞅了眼剩下的銀子,肉痛的係上荷包。


    荷包裏剩下的銀子是要孝敬給上頭的,這守門的活計算是個肥差,上頭也大方,隻是要過手分一分。


    “你眼饞你去?”得了碎銀子的士卒咬了一下,又在衣服上蹭了蹭,美滋滋的收起來,尋思著等會去打上一斤肉,家裏婆娘前兩日還念叨嘴饞。


    “那還是算了,都是掙命的錢,你沒瞧見除了那牽著黑馬的那個,剩下的仨可都帶著傷呢!”


    士卒搖搖頭,他可做不來那活,還是老老實實守著城門過過這老實日子吧。


    進了城,趙卿諾便要直接去尋寧遠伯府。


    “阿諾,你就沿著這條街走到頭,看到寫著永安巷的牌子就拐進去,那寧遠伯府的大門上掛著牌匾呢,可千萬別進錯了。”


    東叔沒少跑京城這邊的鏢,對這城裏的情況還算熟悉,對著頭一次來京的趙卿諾千叮嚀萬囑咐,生怕這丫頭得罪了貴人。


    趙卿諾雙手抱拳道謝:“成,東叔我記得了,那我就先過去接我娘。”


    東叔望著牽著跑得快越走越遠的少女,眼中劃過一絲擔憂。


    東叔是見過那位寧遠伯的,那日他特意陪著趙明秀到鏢局留話,讓押鏢迴來的趙卿諾上京找他們,說是身上還有差事,不好在外頭耽擱太久。


    那樣的富貴人家,他們平頭老百姓隻在戲文裏、說書的嘴裏聽過,卻也知道高門裏下人都比他們這等人高貴。


    “阿諾!”東叔揚聲高喊,“若有事就去城北的源盛鏢行找我,我們還要在這養上一段時日。”


    “好嘞!”趙卿諾迴身,又大又圓的杏眼笑的眯成一條縫。


    “咱們也趕緊走吧,這沒到鏢行沒把貨交了到底不穩妥。”


    ……


    趙卿諾牽著馬,一踏進永安巷,沒走兩步就看到一對威風凜凜的大石獅子坐在那裏,中間清掃幹淨的石階上頭是一扇關著的朱紅色的大門。


    這便是寧遠伯府了……


    趙卿諾看了眼天色,把跑得快係在一旁的拴馬石上,踏上石階,抬手拉起綠油獸麵的門環,“哐哐哐”,敲響了寧遠伯府的大門。


    守門的小廝栓柱正倚靠在門房裏昏昏欲睡,被這哐哐的敲門聲驚醒,哈欠連天的走過去,打開一條門縫:“誰啊?”


    看到來人,明顯愣了一下。


    無他,不過是因為自打他幹這份活計以來,頭一次見到穿的這般破爛的人來登這寧遠伯府的大門。


    其實趙卿諾穿的並不破,不過是尋常百姓家的衣裳,隻是因著趕路,弄得有些風塵仆仆。


    然而這樣的打扮,落在看慣了富貴的小廝眼中,自然是與那街頭巷尾的乞丐沒什麽差別了。


    “小哥兒,我來尋人。前陣子一位姓趙的女子可是來了府上,她長得嬌嬌小小的,但特別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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