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律徑直來到了夏嘉弦的攤子前,他十分友善地拍了拍公孫容的胸口,一副十分相熟的樣子,又轉身遞給夏嘉弦一張通緝令,那通緝令上畫的赫然便是公孫容。


    現在夏嘉弦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能認出通緝令上的人是公孫容,那畫像上的人也不能說不像公孫容,隻是畫中的人表情太過兇悍,與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容良」不是一個人。


    想來夏嘉弦認出公孫容是有些巧合的,首先她看到的那幅畫像已經被雨水衝刷得很模糊了,隻能看清輪廓,二來那晚公孫容睡了,所以他沒有笑。


    「王大嬸,這是通緝犯公孫容的畫像,看見了可要即時報官,賞金現在已經漲到五百兩白銀了。」江律遞了張通緝令給王大嬸。


    王大嬸看了兩眼立刻滿麵怒容,「你們說這公孫家怎麽就出了這樣一個敗類?漠北鼎鼎有名的公孫家被自己家的兒子給滅了門,公孫容這禽獸怎麽就做得出這樣的事情喲,殺了自己的親哥哥還奸汙了自己的大嫂,這可是畜生都不如啊,可別讓我老婆子遇上,要是遇上,我老婆子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畜生啊畜生!」


    夏嘉弦悄悄抬頭看了看公孫容,誰知這男人竟然在笑,笑著看王大嬸罵他,笑著看眾人點頭附和,眼中星星點點的光芒,也不知是要把這些人記住以後報複或是在想其他的事,夏嘉弦覺得公孫容是一個怪人,他喝藥的時候像是上刑,可是他卻能忍得了重傷和眾人的唾罵,若是夏嘉弦被一群人當麵罵了,她是一定笑不出來的。


    但是夏嘉弦轉念一想,這公孫容殺了那麽多的人,也著實是喪心病狂,這點辱罵也不算過頭,他是不想受著也得受著,這世間凡是知道他所作所為的人,恐怕都是要罵上一罵的。


    眾人罵得酣暢,江律看見百姓們都對公孫容這個敗類深惡痛絕,成功地提高了大眾的警覺性,便準備帶著手下那一群衙役迴縣衙了,忽然又想起早晨縣令吩咐的事情,於是又折迴夏嘉弦的攤子前,「抽空去一趟縣衙,縣令大人有活要交給你做。」說話間江律又從攤子上挑了一條湖綠肚兜收進懷裏。


    夏嘉弦看著,恨不得砍下他的手,可是也隻能咬碎銀牙看著,「不知道這一次是什麽活?」


    「大概是郡丞壽誕要進獻的禮物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得快點去啊。」


    「江大哥放心,我馬上就去。」


    江律得了她的迴答便走了,夏嘉弦看公孫容盯著她,心道不好,萬一他不放她離開怎麽辦?她本以為公孫容多半是要阻止自己去縣衙的,畢竟到了縣衙之後她若是告發了他,後果很嚴重。


    誰知公孫容竟然笑得十分善解人意,曖昧道:「你快去快迴,我在家裏等你。」


    他說得繾綣,但是在夏嘉弦眼裏卻覺得他這是威脅,可也隻能乖乖應了。


    夏嘉弦到了縣衙便見江律站在門口,手裏提著一條白花花的肉,百無聊賴的樣子,見她來了立刻迎上前將肉遞給她,「前天縣令組織大夥去南山捉野豬,迴來每人都分了些,我的吃不了,扔了可惜,你拿去吧。」


    夏嘉弦的心情很是複雜,對這條肉她是又愛又恨,因為這條肉是免費的,便宜誰不願意占,自然很喜愛,可是因為這條肉,她到縣衙報官的時候連根毛都沒有找到,如今落入了公孫容那殺人不眨眼的歹徒手中,但若是那天她找到了,指不定以後更危險,她有些扭捏地接了,「那就多謝江大哥了。」


    這縣衙夏嘉弦是經常來的,沒用人指引便到了前廳,丫鬟去通報了,她便尋了張椅子坐下,以她的經驗來講,此時縣令多半還沒有起床。


    過了大概半炷香的時間,縣令大人才慢悠悠地出來了,五十左右的年紀,滿麵紅光,見了夏嘉弦更是滿麵笑容,親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夏姑娘啊,上次你繡的『牡丹爭豔』給郡丞看到了,讚不絕口,這次郡丞壽辰就麻煩你再繡一幅怎麽樣?」


    「這是嘉弦的榮幸,隻是不知道這次要繡什麽樣的花樣,又要繡多大的規格?」


    縣令見她一副萬事好商量的樣子,自然十分舒心,笑道:「既然上次繡的是牡丹爭豔,那這次也繡一樣的就好,隻不過要繡大一點的。」


    夏嘉弦聽了麵帶隱晦之色,隻是並不說話。


    「夏姑娘有什麽話就直說好了,咱們都算是自己人了。」縣令摸了摸胡子,端了茶杯佯裝喝茶,心想若是這丫頭不知好歹,今天就別想出了這個門。


    夏嘉弦抬頭看了縣令一眼,十分謹慎道:「上次的那幅『牡丹爭豔』是獻給郡守夫人的,這次是獻給郡丞做壽禮,不太合適,而且若是……」夏嘉弦抬頭看了縣令一眼,見他正認真聽著,才壯了壯膽子,「若是被郡守知道送了郡丞一幅同樣花樣卻比自己的大的……」


    「哎呀!看老夫這腦子,真是人老不中用了,還是夏姑娘想得周到,那這事情就都由夏姑娘拿主意了,你看怎麽合適就怎麽來吧。」


    夏嘉弦誠惶誠恐地應了,問了郡丞的壽辰,竟然隻剩下七日,七日的時間怎麽可能繡得完?


    她剛想說話,誰知那縣令大人半是嚴肅半是威脅道:「這事情老夫可全權交給姑娘你了,若是七日之後不能交活,這後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擔的。」


    其實縣令本來並沒有想送繡品作壽禮,隻不過昨天早上收到了郡丞捎來的信,指明就要一幅夏嘉弦的繡品,他也不知這夏嘉弦的繡品究竟有什麽特別,可是上麵開了口他若是不照辦,豈不是自找不自在。


    夏嘉弦咽了口唾沫,想來想去也沒有別的解決辦法,於是又硬著頭皮道:「上次大人答應幫嘉弦把戶籍落在縣裏,不知什麽時候能辦好?」


    這事其實縣令早就忘了,此時聽她這麽一提也有些印象,卻有些不滿,瞪她一眼卻見她一副唯唯諾諾的可憐樣,想到還要用她繡壽禮便忍下了,敷衍道:「戶籍這事也不是老夫一個人能管得了的,不是還要往上報嗎,得到了批準才行,你這事我會放在心上的,安心迴去繡壽禮吧。」


    夏嘉弦很是委屈地點點頭,一副任勞任怨的樣子,讓一向沒有什麽同情心的縣令大人也頗覺得有些內疚,心想下次上報戶籍的時候一定要把她給報上,希望下次她的戶籍名額別被其他送了禮的人擠下來,不過這樣的希望很渺茫。


    縣令見夏嘉弦並沒有想要走的意思,隻是一個勁兒地在搓手,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那少得可憐的內疚便煙消雲散了,不禁有些惱,心想這姑娘怎麽就不知道見好就收?臉色也沉了下來,「夏姑娘還有什麽事?」


    夏嘉弦有些尷尬,整張臉都燒紅了,聲音也小得像蚊子,「不知道這次的繡品要不要用金絲銀線?」


    「當然要用,越是華麗越好。」縣令壓根就沒往別的地方想。


    接著又聽夏嘉弦道:「嘉弦手上的金絲銀線早就用完了,不知大人能否再給些……」


    縣令覺得這姑娘實在是不太像話,向別人要金絲銀線這樣的話怎麽可以說出口,最重要的是他的外號是鐵公雞啊,每根金絲銀線都是身上的肉啊,怎麽能輕易給她,可是若是不給她,這壽禮七日之後恐怕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這可難為壞了縣令大人,急得直撓頭,最後終於決定咬牙割肉。


    縣令大人把腰間的鑰匙交給丫鬟去庫房拿金絲銀線,可是想想卻不放心,終究是親自去了庫房給夏嘉弦拿線。


    誰知拿了金絲銀線,夏嘉弦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縣令的太陽穴突突地跳,破釜沉舟問道:「你還缺什麽一並說了吧。」


    夏嘉弦一聽甚是欣喜,可是這欣喜中偏還帶了幾分羞澀赧然,「嘉弦還缺六十四色彩線、綢緞底布。」


    縣令把這些東西一一給她拿了,這才總算把她打發走了,但是縣令覺得自己的毛被拔下了許多,因此連晚飯都沒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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