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燭台舊了,」他流露了點異樣的情愫,「明日我差人給你換個新的吧。」


    阿弗卷翹的睫毛低了低,「沒事。還沒壞,我湊乎用就行。新的反而不順手。」


    趙槃定定注視她半晌,朝她攤開手心。


    阿弗不解何意,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搭了上去。


    趙槃握緊,沉聲問她,「阿弗,你是不是不喜歡住在這裏?」


    阿弗臉色白了一分。燭光太黯了,她也瞧不清趙槃的神色。


    說不上不喜歡吧……一處院子而已,住哪都一樣。她是不太喜歡那種受人支配的境遇。


    阿弗露出恬淡的笑容,誠懇地說,「有一點喲。」


    趙槃尋根究底,「為什麽?」


    阿弗把手抽迴來,坐正了身子,略略感傷地說,「殿下,我也算是你半個救命恩人吧,卻當外室伺候了你那麽多年,現在想來真是好不公平。而且你騙了我,如果我當初知道要做小,死也不會跟你來京城的。」


    趙槃聽了久久靜默,眼色如一泓凝靜的清水,蘊含著點含糊的感情,也不知該怎麽說出口。


    偏生阿弗此刻怔怔盯著他,奪命似地補充了一句,「而且若不是沈大小姐自作孽,你一開始是打算娶正妻的,是也不是?」


    這……


    趙槃失神地垂了垂眼。跟她交鋒,他真是一點招架之力也沒有。


    是的……他對她確實不好,他也確實做過那些事。


    而且那些事都無法抹除,會久久地留在心裏,成為他們感情上一道難以忽視的傷痕……他一點彌補的餘地都沒有。


    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卻隻浮於表麵。


    就算她要走,也是他活該。


    阿弗說了幾句,見趙槃沉默不語,還以為他生氣了。


    一句請罪的話剛要說出口,卻見趙槃抬手微微撥了撥燭花,轉而專注地對她道,「那阿弗,還有得救麽?」


    趙槃舌頭略略發緊,也是左右三思才問出了這句話。


    方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他們之間的癥結所在。


    阿弗一時沒反應過來。


    趙槃重複了一遍,「我是說,你能不能再給我個機會。」


    阿弗扯出一個笑。他在說什麽?


    她拍拍趙槃的手,「殿下,你別在意,我就是發牢騷,想跟你找點話說。」


    哪裏有什麽機會不機會的,隻要他一句話,隨時都能把她給霸占,說什麽給不給機會的話不是太假了麽。


    趙槃沉沉說,「我想了一想,這話你應該早些跟我說。雖然是牢騷,倒也有一定的道理。」


    阿弗狡黠,「我要說不給機會,你立即就讓我走?」


    趙槃絕然搖搖頭。


    阿弗攤手,「那你別問我了,我說了也沒用。」


    他鮮有地委屈,「走走走,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走。我就這麽叫人厭煩麽?除了這,你好像從來沒別的話跟我說。」


    阿弗聽了這話大為齒冷,就好像自己很無情似的。……明明之前無情的那個人是他。


    她笑謔道,「你就一定非我不可嗎?」


    趙槃不假思索,「嗯,非你不可。」


    阿弗語塞。


    她沒想到趙槃如此直坦地說這樣的話,心裏鬱然沉了下來。


    趙槃見她無言,試著提議,「不若這樣,阿弗既覺得給我當外室虧了,那麽補迴來就是……」


    他頓了頓,臉龐的笑意猶似雲煙般淡淡,「我也暗中給你當幾年的外室,不叫外人知道。阿弗覺得如何?」


    這話話音未落,阿弗便忙奔過去捂住了他的嘴。


    「你在說什麽,你瘋了,」她的影子貼身籠罩著他,臉上急躁又惶惶,「殿下,我錯了,你別逗我了,成麽?」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叫旁人聽見,肯定給她安個狐媚惑主的罪名,夠她死十萬次了。


    趙槃緩緩拿下她的手,「沒逗你,真的。你想要就要,反正隻有咱們夫妻二人知道。你想我叫你什麽妻主雲雲,也都隨你,隻要你消了氣就好。不過我這個外室跟旁人有點不同,稍微有那麽一丟的權力……」


    他涼涼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勾起她的下巴,無喜無怒,「若妻主敢輕言離逃,為夫會親自拿迴來,再放迴到那金絲籠中去,你看成也不成?」


    阿弗一臉沮喪,都快被他弄哭了。


    趙槃淡漠穩然地瞧著她,卻勢在必得,根本就沒什麽商量的餘地。


    阿弗重重啐了一口,「呸,走開。妻主?有我這麽當妻主的嗎?」


    趙槃眸色深了深,柔柔慢慢地攀上她的脖子,「阿弗不會啊?那為夫哪一日可以帶你去見識見識。」


    他隨口說,「平北鎮遠將軍侯威的獨女,便招贅了一位妙公子,日日聽那公子妻主妻主地叫。從前我雖嗤之以鼻,但如今為了阿弗,也便豁出去了。」


    阿弗啞口無言,覺得自己中了這人的圈套了。


    她剛才那麽肆無忌憚地挑釁他,終於把他給惹急了,自嚐惡果。


    妻主……他能不能別開玩笑了,天下誰人敢當太子的妻主。


    阿弗眉頭苦皺,說了句他常喜歡問她的那句話,「趙槃,你至於麽?」


    她之前以為她此生要窮畢生之力離開他,現在卻發現……她的畢生之力,不太夠。


    趙槃驀然笑了。


    「你願意的話,隨時奉陪。」他尾音輕卷,含情而又凝注地擁著她,聲音小得跟她平時說話似的,「隻願你別老說些走不走的話,成不成?你每說一次,我心便割痛一分。你要真走了,我也就千瘡百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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