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長老笑笑,「隻要聖子殿下真的在修煉,別說這些了,就是取了我的命去填補結界裂縫,我都是願意的。」


    可是,聖子殿下真的在修煉嗎?


    二長老想起自己每每路過窗戶,都會往裏麵看上一眼,而聖子殿下,每一次都在睡覺,從無例外。


    睡覺能修煉?


    滑天下之大稽。


    這些話梗在二長老喉頭,上上下下,最後,他終究還是把這些話咽了下去,隻化為一聲輕嘆。


    現在已經這麽難了,沒有必要再把這些話說出來,要是讓大家對聖子殿下失去希望和信心,之後的路,隻怕更難了。


    隻能希望聖子殿下,真的可以安心修煉了。


    之後的幾天,時景歌依然在房間裏不出門,隻是冠了個「修煉」的名號,又不好將聖靈獸趕出去,哪有自己修煉、把伴生靈獸趕出去的事?


    時景歌沒辦法,就隻能自己強撐著,一來二去,聖靈獸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每每裝睡。


    它一裝睡,時景歌也就可以放心地睡過去。


    時景歌睡過去之後,聖靈獸又會爬起來,將自己的光明之力傳給時景歌。


    時景歌畏縮在被子裏,感受到暖意之後,就會往聖靈獸那邊鑽。


    幾次之後,聖靈獸再也不怕時景歌了。


    這一次,它又裝睡,但是時景歌,似乎沒有睡。


    聖靈獸還有些納悶,然後它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時景歌強撐著身體艱難地從床上下來,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它。


    好一會兒,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角。


    「……你一定討厭我了吧?」


    「對不起。」


    「也是你自己的錯。」


    「誰讓你,選了我這麽個無能之輩呢?」


    時景歌的聲音很輕,隱隱有些顫音。


    隻聽得聖靈獸的心,都顫抖了起來。


    「我太無能了……這個聖子啊,我做不好……」


    「你選了我……真的浪費自己的能力……」


    「我死後,你再選一個真正有能力的聖子,好不好?」


    「你們一起……守護好這片土地啊……」


    「至於我……你還是不要再想起了……」


    時景歌頓了頓,苦笑一聲,聲音更輕了。


    「我這麽讓人噁心的存在……你怕是也不想記起來吧……」


    「對不起,聖靈獸,給你帶來那麽多痛苦……」


    「我真的沒有辦法……對不起……」


    那個時候,聖靈獸整個都僵硬了。


    時景歌想要做什麽?他到底在說什麽?什麽叫他死後,它再選一個聖子?它可是他的伴生靈獸,他死了,它怎麽還能活下來?


    伴生靈獸和自己的契約人是共享生命的!


    就在聖靈獸腦子裏一團亂麻的時候,它感到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自己絨毛上麵。


    是一滴水。


    不——!


    是一滴淚——是時景歌的淚!


    聖靈獸根本無法形容那個時候它自己的心情和反應。


    那一刻,它的大腦就像炸了一樣,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它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每一個反應!


    然後,它能聽見時景歌快速而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他的悶哼聲。


    很快,房間裏安靜下來,聖靈獸保持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靜,明明都快要炸了,也沒敢睜開眼睛,隻是翻個身,裝作睡得更香的樣子。


    然後,時景歌似乎是鬆了口氣,用枕頭砸到它身上。


    它又翻了個身,繼續睡,時景歌定定地看著它,然後將它砸醒,聲色俱厲地讓它滾出去。


    就像之前每一次無緣無故地發脾氣一樣。


    隻是,時景歌是背對著它,聖靈獸沒有看到他的表情。


    被趕出去之後,剛剛時景歌的話在它腦海中徘徊,它漸漸地將這些信息全部匯總在一起,整理出了一條讓它顫抖落淚的「線」。


    時景歌找到了解除契約的辦法,也找到了修復結界裂縫的辦法,隻是,他做不到恢復結界,所以,便認為自己無能。


    他認為自己這個聖子做的不合格,認為它選中了他是浪費它的天賦,所以他想要它重新選擇一個能力出眾的聖子。


    那時景歌這個前聖子該怎麽辦?


    當然不能存在了。


    不僅不能存在,還要在他死前,榨幹他最後一點價值。


    他要胡作非為,要做盡壞事,要讓大家都討厭他反感他,要讓所有人覺得他配不上聖靈獸,這樣才能為聖靈獸重新選擇聖子鋪路。


    他欺負它、傷害它,隻是讓它以後,能夠放下他,重新選擇契約人。


    而他又知道了讓結界裂縫變小的辦法,是他的血,但應該不是一般的血,總之,傷害性極強,這樣,他也算是完成了他聖子的使命,付出一切去保護這片土地。


    他怎麽可以這樣——


    這麽算計他、傷害他、榨幹他每一分利用價值的,恰好就是他自己!


    他怎麽可以對自己那麽狠!


    聖靈獸匍匐在地上,痛哭失聲。


    在它還天真懵懂,因為沒有飯吃而委屈憤怒的時候,時景歌就已經開始策劃自己的死亡了嗎?


    它也曾想要自己死亡,為了修復結界裂縫。


    但是那完全是它懵懵懂懂的念頭,就像小孩子玩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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