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鋒山穀下有唯一一片蔥鬱之地雪銀穀,這裏便是銀狐族生活的地方,其實外界也有很多銀狐族人,隻不過他們是與外界人士通婚後,才離開雪銀穀的。


    此處生活的族人,血統都十分的純正,故而離開此處的銀狐族人便不能帶外親血脈迴到此處。


    比如銀楚宸此次迎娶的狐淩白楓為赤狐一族,但是他們兩人結合的子嗣就不能進入到雪銀穀生活。


    雪銀穀上方有一座橫穿逐月宮與朝月鋒的天橋,有寒冰所鑄,終年不化,但相當的穩固。


    白墨跟著南擎空趁著人多的時候,穿過了這條冰橋。可沒過多久他便與南擎空走散了,還不出意外的迷了路,開始熙熙攘攘還能時不時碰上幾個人,後來他除了能碰上南擎空給他指認的“執子蟲”外,是一個鬼影都沒遇到。


    不過白墨也不擔心,之前他聽南擎空說過朝月峰常年無外人涉足,不過聽說當年銀楚宸的父親狐重華事發之後,就被狐千媚關在朝月峰中,這樣說,這裏麵肯定有著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南擎空與白墨推測,銀楚宸能從雷骷中活著出來,說不定大小寶也沒事,那他們極有可能就被銀楚宸關在了某處,如此,他和南擎空才想著借此機會好好查查這朝月峰。


    可他還沒有走到朝月峰中鋒,剛剛那杯酒的酒勁上來了,整個人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加之此處長年積雪覆蓋,所以他行走起來越來越覺得吃力,不過就連他自己或許都沒察覺他在無意間,竟一邊走一邊將遇上的執子蟲都捉進之前備好的布袋中。


    腳下越來越虛浮無力,最後實在抵擋不住那股能麻醉意識的醉意,直接滾落至一側山坳中。就這樣昏昏沉沉地醉在了雪地中,任由漫天的雪花飄落,給他築起了一層白絮被蓋。


    逐月宮的大殿之中陸陸續續的人都自朝月鋒歸來,手中或多或少都捉了一些執子蟲,貓爾帶著一群丫頭齊齊收下所有人手中的福星,又命人準備了美酒佳肴熱情款待賓客。


    南擎空自然也在其中,朝月峰中的確有一處設有強大結界,而他根本進不去,想想此刻以他的身份也不好暴露,便匆匆的撤了迴來,卻不見白墨的蹤影,當即就想著返迴朝月峰去尋他,卻沒想到已經無法進入朝月峰了,一時間心中是急如鍋邊上的螞蟻,恨不得直接衝過去告訴銀楚宸,他要進去找人,但這無疑不是自曝,他三思之下,還是隻有另做打算。


    醉酒的白墨居然夢見了銀楚宸在與他喝酒,在玉峰鎮上那家酒館之中。


    一頭長發,被一條鳳羽綾隨意束在背後,鬆鬆垮垮的帶著一種特別的慵懶魅惑,但千真萬確是個男子模樣,有著一張俊秀的麵容,帥氣且痞氣十足。


    他能清楚的知道是一個夢,可是他就是醒不來。


    “之前你打翻過我的酒,這次你得......賠我。”


    這話出自夢中那個他之口,白墨不由的打了一個寒噤,怎麽在夢裏的他是這副德行,特別是那雙含春帶魅的眼睛,叫他自己看的都是一陣臊得慌。


    銀楚宸很冷,坐在原地幾乎沒什麽反應,這倒與他心中的印象差不多,銀楚宸就是一塊千年不化的冰,就算在夢裏也這般德行。


    夢裏他又靠近了點,並將酒壺對嘴喝了一口,直接就朝銀楚宸那張薄唇送去。


    就在白墨以為夢裏的自己一定會被銀楚宸厭惡地推開時,竟發覺銀楚宸並沒有,反而坦然地接下了那一口酒。


    這一幕令白墨如受一萬點的暴擊,這都什麽鬼?


    可令他更震驚的是,在夢中的自己,剛分開那片薄唇後,就帶著得逞的微笑,問道:“你說,你師姐好......還是我好?”


    他已經無語至極,隻想將夢裏的那個自己掐死在夢中。


    隻見銀楚宸緩緩側過頭,那雙淩冽的淺眸對上了那雙妖孽的眸子,夢裏的他身子一動,銀楚宸的手自他腰間探出,直接將他朝懷中攬了過去。


    不要.......


    白墨在幾近抓狂的邊緣,倏忽間雙手一動,意識迴攏。


    他霍地坐起身子,第一反應,便抬手在自己嘴上胡亂擦著,幸好醒來了,不然他要擦的就不隻是嘴了。


    而就在他慶幸這個噩夢沒有繼續下去時,神情卻一變,他的餘光竟然看到了一個人影。


    忙側頭定睛一看,在不遠處的自雪地上,孑然而立著一位喜袍曳地的人,他自下而上看去,直到看到那張臉,瞳孔才驟然收縮,雙手不由得自雪地抓了滿手的積雪。


    銀楚宸。


    他怎麽會出現這裏?


    之前他已經十分的小心,處處都避開銀楚宸的目光,照說不會察覺他才對的。


    他突然伸手朝自己臉上摸去,心下一鬆,麵具還在,想來他或許隻是恰巧來了這裏,並不知自己是誰。


    白墨清了清嗓子,隨即變換了嗓音道:“不、不知新郎官為何在這裏?”


    此刻上空已是漆黑如墨染,他們端立在兩處,卻能看清對方,在白雪的映照下,銀楚宸的容顏顯得越發俊朗,隻是那眼神被寒雪侵染得冰冷至極:“你似乎特別看好這樁婚事。”


    白墨不明這話的深意,但每次遇見銀楚宸,他就會生出本能的求生欲來:“你們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天作之合的一雙,應該不止我一個人看好這樁婚事。”


    說著想起方才滾下山時,手中還緊握著的布袋,他動作極快的自地上拾起布袋朝銀楚宸伸出:“喏,不信你看。”


    銀楚宸的目光猶如冰冷的寒劍一般,無情地落在那隻毫不起眼的布袋之上。忽然間,他冷笑出聲,笑聲中蘊含著一股極力壓抑卻又即將噴湧而出的怒火。隻見他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迅速欺身上前,眨眼之間便以單手死死地掐住了白墨的下顎。


    要知道,按照白墨如今的修為境界,正常情況下本應能夠輕而易舉地躲開這一擊。然而,也許是完全沒有料到銀楚宸竟會使出如此突兀且淩厲的招數;亦或是由於在冰天雪地之中躺臥得太久,身體早已變得僵硬無比,以至於反應稍稍遲緩。


    當她意識到危險降臨之時,想要逃脫已然為時過晚。此刻,近在眼前的那雙陰鷙眸子,在皚皚白雪反射出的光芒映照下,愈發顯得陰森恐怖,仿佛一隻受傷的兇猛老虎,正攜帶著狂暴而殘忍的獸性,隨時都可能將他撕成碎片。


    “天作之合?”銀楚宸似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四個字來。


    與此同時,他掐著白墨臉頰的修長拇指微微一動。緊接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傳來——“哢......嚓!”


    那張狐狸麵具自銀楚宸手背滑落,端端拍打在白墨手中的布袋上,再隨著布袋一同墜落到潔潔白雪地。


    隻見那原本安靜地待在布袋裏的執子蟲們,此刻像是被解除了某種封印一般,一隻隻爭先恐後地從袋口飛出。它們身上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光芒,宛如夜空中閃爍的繁星。


    它們有的從潔白的雪地上輕盈地掠過,留下一道道淡淡的光影;有的則停留在已經深深陷入積雪中的麵具之上,仿佛在探索著什麽神秘的秘密;還有更多的執子蟲圍繞在兩人站立的地方翩翩起舞,如同一場盛大的舞會正在舉行。


    最後,這些美麗的執子蟲紛紛飛進了“好看花”的花海之中。瞬間,整個花海都被它們身上的光芒照亮,星星點點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將半麵朝月鋒點綴得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而那些縈繞在白墨身邊的光點,則讓白墨想起了曾經在考煌城極夜時,看到過的那場令人震撼無比的花燈盛會。那時的燈火輝煌、與此時眼前的美景相互交融,令白墨一時不知今夕何夕,更突升了一股悲涼之感,當時那些圍在他身邊的人,都已不複存在了,千蘭,霍池羽,狐柒,甚至是青蓮……


    這種場景重疊擠壓出的悲涼,猶如一張無形的網,將白墨緊緊地束縛其中,讓他一時間掙脫不出來,他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於一片黑暗的深淵之中,四周彌漫著無盡的哀傷和絕望。


    隻覺雙目已濕潤到模糊,看不清眼前猙獰的那張臉,內心深處的痛苦依然如潮水般洶湧澎湃,不斷衝擊著他的胸膛,讓他胸臆難舒,心痛得幾乎要碎裂開來。


    白墨痛苦的表情似乎取悅的銀楚宸,銀楚宸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道陰森的弧線。他用低沉而陰沉的聲音說道:“我們……終於見麵了。”


    然而,這一抹看似輕鬆的笑容裏,卻絲毫沒有故人久別重逢應有的喜悅和溫情。相反,猶如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直直地刺入白墨的心髒,讓他瞬間從剛剛那巨大的悲傷中掙脫了出來。


    “不……我不是。”


    可是,無論他怎樣抗拒,銀楚宸那猙獰的麵孔和詭異的笑容依舊清晰地呈現在他的麵前,揮之不去。


    “不是?”


    銀楚宸手中的力度更重了些,距離也更近了些,這個角度,白墨再難看清那張陰森如淬毒過的臉。


    隻能聞得到那熟悉的淩冽氣息,就在自己鼻尖處。


    “這個婚禮,我可是專程為了這一刻而準備的。”


    銀楚宸戲謔的說出這句話,露出像是在把玩他精心設計後抓獲的獵物那般得意,“我知道你會來。”


    白墨心下一顫,他知道自己會來,並且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他來了。


    事實也是如此,銀楚宸出現的那一刻,便看到了人群中那個戴著一張狐狸麵具的白墨。


    他看到了他刻意縮迴去的身子的動作。


    看到她時不時看向自己的又迅速移開的目光。


    也看到她舉杯飲盡一杯酒時的表情。


    更是看到他摘福星的模樣。


    自他出現後,銀楚宸目光鎖定的一直都是他。


    “我.....來、是為了......大寶他們。”


    白墨艱難地從嘴裏擠出了這句話,他在提醒銀楚宸,他是白墨,並非他眼中的故人。


    果然,銀楚宸眼眸中閃過一絲恍神,這就是白墨要找的時機,隻見一道冷光乍現,自兩人之間劃出。


    白墨一個閃身退後數丈,瞬時將兩人分開來,手中已經握著一柄染血的小刀。


    銀楚宸抬手摸了一下脖頸上一道血痕,抬眼時眼眸中的戾氣更甚,對上白墨那張慘白的臉,嘴角邪惡的勾了起來。


    白墨質問道:“告訴我,大寶小寶在何處?”


    銀楚宸聞而不答,瞬間,隻見他化成一道紅影,自雪地中劃出了一道殘影。


    白墨大驚,猝然催動魂力至手中小刀,這柄小刀一時吸納不掉如此強悍的魂力,自白墨手中飛速的旋轉,而他身體卻在疾風般朝後退,因為前麵那一抹殘影正緊逼而來。


    他隻有後退,待到手中小刀淬滿魂力,他自雪地腳尖一踏,動作輕盈,淩空旋轉而過,於此同時將手中的小刀朝著那即將近身的殘影打出。


    這一切不過在眨眼間,白墨與銀楚宸均使出了拚盡全力的一招。


    當花海中爆裂開時,兩人突然消失在了朝月鋒中,此處唯留了滿地的殘雪與執子蟲的殘骸。


    逐月宮中,賓客散盡,已是三更。


    攬星宮的兩名送親客正站立在大殿之上,隻見兩人神色有些慌張,低語道:“廢物,要是二公子出了什麽岔子,宮主定會要了我等我性命。”


    “是屬下的疏忽,我一直都跟著二公子的,可就一眨眼他就在我跟前不見了。”


    這幾人都是攬星宮的人,此次隨同紅葉而來,在走之前狐菱岢及叮囑他們要好生保護紅葉。可是當下一個大活人說沒了就沒了,正愁著不知如何迴去向宮主交代。


    這時貓爾走了過來,道:“諸位稍安勿躁,逐月宮已經加派人手尋找紅葉公子去了。”


    “有勞逐月宮上下,務必要將公子尋迴,不然我等迴去無法向宮主交代。”


    貓爾莞爾,轉身而去。


    幾位並非逐月宮中的人,自然不能隨意出入逐月宮,何況戒日還是他們小主的大喜之日,故而隻能守在大殿中焦急等著。


    不過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貓爾便跟著四人用擔架抬著一人自偏殿走來。


    正是喝的酩酊大醉的紅葉,幾人懸著的心頓時落地,還好,隻是喝醉酒了。


    攬星宮的人連連謝過貓爾,接過擔架自大殿出去,雖然此時客人都走了,可他們還是覺得很丟人,於是腳步加快,穿過宮門後便一個閃身飛迴了攬星宮,他們可不想帶著一個酒瘋子徒步迴去。


    宣泄一日的逐月宮又恢複了平日裏的肅靜,貓爾指派著所有人安靜的打掃起來,每一個角落都不要遺漏掉。


    可是她神色卻不怎麽好,自她將夫人迎到新房後,便再也沒見著宮主。


    貓爾躡手躡腳的來到瀾月閣外,低聲喚了一聲:“夫人,可有何吩咐的,若是餓了,我去給您準備點吃的。”


    半晌,裏麵的人才輕聲道:“......你們宮主還在外麵陪客嗎?”


    貓爾已將逐月宮尋了幾遍,都未找到宮主,但又不想新夫人多心,猶豫了下,迴答道:“宮主,此刻……尚且脫不開身。”


    狐淩白楓臉色一沉,沒有再說什麽,隻在心中埋怨了句:“都是些什麽不長眼的人。”


    她始終保持著端坐床邊的姿勢,頭上的蓋頭還沒有掀開。


    她在等銀楚宸來掀開她的蓋頭,可是沒想到這一夜,唯有高燭照紅妝,新人未曾歸。


    夜之盡頭,紅燭燃盡,狐淩白楓仍舊固執的端坐床前,似乎昨夜她被人奪了神識,點了穴道般,一動都不曾動過。


    貓爾也守在門口,立於夜雪風嘯之中,一步不曾離開,她也是個女子,自然懂得,試問那個新娘在新婚之夜不見自己丈夫,會不難過的。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所有她更加同情這位新夫人,以後還有那麽多個漫長空寂的夜晚,她又要如何才能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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