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楚宸頓時像是被抽走所有魂力一般,站定在原地,雙目盯著情花,那雙淺淡眼眸中,似是關著數不盡的餓獸,隻要對方稍有偏差,便會餓撲而出,將眼中之人撕碎。


    他在桃花身上並未察覺出異樣,明明是活人,為什麽情花卻說是一縷殘魂?


    “那桃花是一縷殘魂?”這幾個字像是從萬仞之中掙脫,割破銀楚宸喉結而出……


    情花卻依舊從容:“不信,你可以去魂魄窟確認一下你師姐的屍體。”


    銀楚宸雙目瑟縮,瞬間慘白的臉頰滲著恐懼,那張俊容變得森寒至極,內心有一條細弱的細脈即將斷裂開去,而細脈另一頭的師姐,便會隨之――永遠地消失在他尋不到的地方。


    “看來我沒有猜錯,你的心上人,果然是你師姐……”情花從銀楚宸青筋暴漲的臉上尋到了答案,複又冷嘲地笑道,“可如何是好呢?她已經成了魂魄窟內的殘魂了。”


    哢嚓


    斷了……


    害怕的那條細脈還是斷了。


    銀楚宸緊握的雙拳已骨節作響,終於邁開步子朝桌邊情花渡去。


    “我殺了你……”


    銀楚宸幾近瘋魔,狠然伸手拽住情花的衣襟,生生將情花從凳子上提了起來。


    情花對著銀楚宸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握住他拽著她衣襟的手,轉瞬被掙脫開了來。


    銀楚宸從未有此刻這般憤怒,那一抹笑將他僅剩的理智磨滅掉了。


    一對淺眸布滿了血絲,猶如被激怒的猛虎,驟然出手,手中輕衣順勢朝著手臂進入,瞬間服帖在身。


    迅疾朝情花掠去,隻見一道殘影一閃而過,現身時,他的手已抓在了情花的脖頸之上,這一招讓情花始料未及,但卻還是在銀楚宸出擊之時掙脫掉了。


    一時屋內劈裏啪啦作響,器具無風自倒,碎了一地,卻不見人影。


    須臾,屋內已是一片狼藉,就連雕鏤窗欞,也在一股無形的衝擊波裏破得粉碎。


    轉瞬是屋外迴廊樓亭,花叢樹宇原本從容不迫,與世無爭的姿態,蕩然無存,無不顫栗,似乎在哀求能從這場浩劫中躲過一劫。


    而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脆弱卑微本就輕如浮萍。


    浮萍想在浩渺煙塵中尋求一隅偏安,不求繁花似錦,惟願浮生偷安,無奈蒼道總是無情!


    飛沙走石,地動山搖,將整個絕情穀震得徹天響。


    而在魂魄窟中,此時,氣若遊絲的花子慕的身體被一層靈光縈繞著。


    牆壁的震蕩,一聲聲震得意識遊離在外的花子慕慢慢有了知覺,而這僅有的感知卻不能將整個意識奪迴。


    她趴在地上,緊閉的雙眸時不時地動一下,細密且長的睫毛,如剛剛破繭而出的蝴蝶,孱弱得不忍觸碰。


    她隻覺周身有一股暖流縈繞,如圍坐火旁慢慢將涼透的身體一寸寸暖化,魂元慢慢有了運轉。


    可她比誰都清楚,此刻自身有著前所未有的力量,而這種感覺來自於一股暴戾的邪氣。


    大地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響,先前圍在她身邊的靈光,正在被體內的魂元吸納,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還不快快醒來……”


    花子慕耳邊一聲低喚,突然睜眼兩手撐地,將筆直僵硬的身子撐了起來,因那一團光暈照亮的洞穴,在她恢複意識間,頃刻漆黑一片。


    花子慕在短暫的意識迴籠後,便對著伸手不見五指的空洞說道:“多謝相救。”


    “你過來。”


    一道沙啞沉重的男人聲音,從一個暗黑的角落裏傳來,花子慕看不清是何人,但內心卻沒有半點戒備,因為此人在她命懸一線時,為她注入了一股強力,剛巧能與體內那股邪戾之氣相持,這才使她挺了過來。


    花子慕朝著聲音的方向走了幾步,突然眼前那黑的化不開的地方,出現了一條血紅色的線條,慢慢的兩條三條……還在不斷的增加變多。


    花子慕複又朝後退了兩步,原本深陷黑暗之中的那人,突然睜開一雙映著血紅光暈的眼睛。


    而那光源便是眼前不斷出現的,一道道血紅線條,直到那些血紅線條完全展現後――


    “這是……淨世篆卞。”花子慕驚愕道,她曾聽師父說過,淨世篆卞十分稀有,而篆卞書寫格式不同,作用也會大不相同。


    此處這淨世篆卞,不論是書寫的筆畫,還有這血樣,皆是罕見於世,極為兇險的嗜魄咒術。


    花子慕不寒而栗,居然有人在用這等邪術,試煉某種怪物。


    “我時日不多了,你且細細聽著我所說的每一個字。”在那道篆卞之後是那聲音的來源處。


    聲音十分沙啞,似乎許久不曾開口說過話,破碎至極。


    “我乃何人,已不記得,此乃何處,亦是不知,獨覺你身上的味道很是熟悉,讓我想起了些散碎的殘片。”


    那人頓了很久:“我被這淨世魔符囚困於此,已不知年歲,你我在此相遇實屬機緣,但姑娘記憶有損,天啟與池穴被一股強大的魂力封鎖,雖然不知你為何會來到此處,但陰差陽錯間,你的魂元已被再次催化,可卻也因此被這股邪氣侵入,隻怕……終有一日會誤入歧途,可如若強行運轉魂元,將這股邪氣比出,隻會適得其反……萬劫不複……”


    血紅符咒突然掀起大波,唿嘯而至的是慘不忍睹的吼叫,那叫聲穿透整個洞穴直擊四壁,激蕩在空洞洞的上空。


    花子慕忙從對方的話中迴神,抬手極速運轉魂元,剛剛催化的魂元因魂力不足,難以加持,但她卻執意強行運作於雙掌。


    麵對暗黑下那受盡折磨的慘叫,她完全不顧及自己身體的極限,欲要將所有的魂力擊打出去,以此來緩解對方被淨世篆卞啃食的痛苦。


    “切勿……衝動。”


    在花子慕欲要打出所有魂元之時,隻聽得一句柔弱痛苦掙紮出的幾個字,她雙手高,也不曾打消解救的念頭。


    “別在我身上枉費你的魂力,我倒要請姑娘幫我一個忙,請姑娘將我這殘存的魂縷一並吸食掉吧!就當是解救我出這魔焰地獄。”


    花子慕詫異:“這怎麽行?你與這洞中的生魂並非等同,若我能解開這淨世篆卞,哪怕隻剩下一縷殘魂,待到你魂魄完整之後,依然可以輪迴,如果我吸食你的魂魄,你便再無重生的可能。”


    “嗬嗬嗬……重生?”那人淒然道,“我無意再生,世間走此一遭,再無可戀,如若重生亦做草木秋水,盤古頑石…..也不做有心的罪人。”那聲音無不透著對這世間的鄙棄厭惡。


    花子慕聽之心中駭然,此人淪落至此,想必經曆實屬叫人唏噓,被困於篆卞之中尚有年歲,想來修為定是極高,絕非一般的修真可比,叫上一聲前輩並不為過。


    花子慕不願見他這般結局,執意相救:“前輩,您又何須這般消極悲觀,待我救下你再說。”


    花子慕兩手相交於胸前,神武“重逢”自雙肩催出,順著雙手朝著前方打出,口中念念有詞,待到重逢在空中畫出的符咒繪製完整,口訣最後一字卻擲地有聲地從口而出。


    “破。”


    那道光符原本遊動在空中,隻聽得破字一出,像是得令般,向那道比自身大上幾倍的淨世篆卞飛去。


    “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道,如波濤洶湧的海浪衝擊著整個石洞,花子慕也被這股力道撞到了幾米外的牆壁,將這石壁生生撞出了一道縫隙,幾道光線急急從裂痕處擠了進來,打在被救下來,卻倒在地上的人臉上,不偏不倚的將一雙混沌的眼眸刺得生痛。


    那人卻忍著痛,望向一側地上倒著的花子慕,吃驚道:“你……你居然有如此厲害的神武……”


    那人顯得特別震驚,語氣中之前那份難以忍受的痛苦,明顯消減了不少,稍微喘息了下又接著說:“你可否上前讓我細細瞧瞧。”


    這時花子慕的神武“重逢”因她魂力不支,而自動退迴到了身體中,口中隻覺一股腥甜,欲要站立起來,可嚐試了幾次也不行。


    隻得半跪在地,淨世符卞上的紅光也染不紅那一張慘白的臉,厚重的睫羽顫抖了好幾下才緩緩掀起,抬頭望向地上那人:“恕晚輩無能……”


    她此刻渾身不受控製地顫抖著,體內好不容易壓下的那股邪氣又開始躁動,她卻完全感覺不到自身魂元的波動。


    那人長時間被封印,此刻也起不來,隻是倔強地望著花子慕,略帶顫抖地說了句:“你的眼睛我好像在何處見過……”


    這時,外麵的銀楚宸與情花兩人一路廝殺到了絕情宮,當銀楚宸掃視到宮內那觸目驚心的男屍時,眼中殺意更添幾分,怒道:“你這妖物,當真是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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