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楚宸徑直走進剛剛白墨想要進去的房間後半晌,序臨見白墨沒反應,小聲催促道:“沒人了,我們下去吧。”


    白墨迴神過來,卻帶著序臨出了這個院子,落在另一個院子中的一個逼仄狹縫處。


    “你幹什麽跑這麽快?”序臨站定,揉著自己手腕,“是怕剛剛那人發覺?”


    白墨凝視著序臨,神情陰鬱,心知自己錯算,銀楚宸又豈會是眼前這個家夥。


    但即便他確認了,卻還是滿心疑惑,他們為什麽給他的感覺卻是一樣,為什麽他總是產生錯覺。


    就在他失神之時,序臨卻勾起嘴角,笑道:“……我給你個訣,除了我,任何人都看不到你。”


    “什麽決?”


    序臨對白墨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白墨狐疑地上前一步,卻不料額頭吃痛,兩眼冒星,又不敢大叫,一邊揉搓一邊憤怒道:“你幹嘛打我?”


    “不是打,是隱身決,此刻起,除了我誰也看不見你,這樣你想幹什麽都行!”


    白墨額頭頓時紅了一塊,吃痛道:“真的?”


    序臨:“不信大可一試。”


    白墨無話可說,揉搓著額頭叮囑道:“那你自己就躲在此處,我去去就來。”


    可白墨對序臨的這個隱身訣將信將疑,還是處處小心,好在再次來到剛剛那間房間的一路上並沒遇上人,但屋內的銀楚宸已不知去向。


    這反而讓他鬆了一口氣,忙偷偷潛入到這間屋子裏,屋內布置得十分清雅,帷幔輕揚,低案上古琴靜置,一株奇異盆景中無葉無花,隻剩同根相連的兩根枝丫,青綠如墨,枝節如梅,倒與這雅士極為相襯。


    在案邊有一扇圓形木窗,幾乎占了整麵牆,上麵糊著一層透明的紙,屋內光線充足,屋外落雪與一角孤寂的臘梅均可見。


    房間的確雅致,與銀楚宸性子符合。


    不過他沒心思想這些,而是四處開始翻找起來,可他將整個屋子都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紫靈。


    心想難不成被銀楚宸放在了別處?


    就在他一籌莫展時,房門突然被打開,心下受驚,立刻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見眼前有個矮櫃,不容多想就躲了進去。


    進來的人好像覺察出異樣,站在門口許久沒有動靜,白墨忍不住,推開點縫隙,察看外麵情況,剛巧看到序臨端立在門口,隻一眼,他就慌忙從矮櫃裏爬了出來,快步上前將門口的人扯進屋子,順手將門合上,迴頭看著對方,沒好氣道:“你又來幹什麽?”


    說罷,目光才落到序臨身上,隻一眼頓時大驚道:“你幹嘛還穿得和他一樣?”


    若是白墨是個心思縝密之人,他一定會覺察到眼前這個序臨,在看到他的瞬間,神色明顯起了變化。


    可惜他終是神經大條之人,隻是看到與序臨長相一樣,就自曝式的蹦了出來。


    在白墨眼中序臨原本就生得像個妖孽,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都堪稱完美,當下再穿上這身,極為抬身價的雪白裘皮,更是不得了。


    可這身行頭卻跟剛剛銀楚宸穿的一樣,以為序臨是剛剛看銀楚宸穿上好看,自己才弄一身一樣的來穿,頓時無語道:“你學誰的不好,偏偏學他,雖然這一身的確很顯氣質,可他人很小氣,看見了,還不扒了你的皮……不過,這還真暖和!”


    白墨說著雙手已經伸向對方脖子處,將那絨密柔軟的毛領給取了下來繞在自己脖子上。


    “真暖和,你怎麽變出來的?”白墨說著又忍不住將臉,朝著脖頸處的毛領蹭去,這鬼地方是真的冷。


    “序臨”除了死死盯著眼前人,始終不言語,白墨察覺不對,上前微墊腳伸手去撫摸對方的額頭,莫名其妙道:“你怎麽怪怪的……”


    話還沒說完,“序臨”單手將毛領從白墨脖子上給扯了下來,白墨身子不防,趔趄了下才站穩,這才記起正事,瞪大雙目像是才反應過來,問道:“你是不是也給自己念了個訣?”


    見‘序臨’不答,又道:“你……別添亂了,去剛剛那等我。”


    說著便將序臨給推了出去,自己也打算去找銀楚宸。


    起先白墨覺得被序臨這一敲就能隱身,有點太隨便了些,所以遇見人的第一反應還是躲了起來。


    想著先找個好欺負的試試,不一會兒,真遇上一個長相乖巧身段玲瓏的女子,他想若是被她發覺,他就將她打暈。


    他先探出一隻手,在那女子眼前晃動了幾下,見對方睜眼不見,心中一喜,又將半個上身探了出去,對方依舊神色不變,兩眼平視前方絕然不察。


    白墨這才信了序臨,果然沒有騙自己:“有這麽好的東西,早點拿出來多好,害得我上山吃了那麽多苦頭,真是的!”


    這邊被白墨推搡出門的序臨,在白墨消失在迴廊拐角後,再次現身在之前的屋子中時,已端坐在案邊,雙手撫琴,單指拈起一根琴弦,輕輕一撥,屋內倏忽間,出現了另一位與他長相一模一樣之人。


    兩人皆有著絕世容顏,但一個似火,一個似冰,一個如糖甘甜可口,一個如藥苦口難咽。


    一個是序臨,一個卻是銀楚宸。


    序臨帶著笑,明知故問道:“叫我來幹嘛?”


    “我讓你去看著他,你卻陪著他一起胡鬧。”銀楚宸並未抬頭看序臨,沉聲道,“損我幾百年靈壽也就罷了,這還讓他鬧到了這裏。”


    站著的序臨很是無辜道:“他要如何我又怎能左右?九幽規矩又不可違,即便我通知你,難道你還拿她的靈壽?故而隻得自承其傷了。”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服氣,又嘀咕了句,“你還不是沒拆穿他胡來,我看啊!你就算是再分離幾魄出來,也無濟於事。”


    銀楚宸抬眼看著一側序臨,目光冷寒,四目相對間,銀楚宸手指在案幾上敲擊了下,原本站立的序臨,瞬間化作一縷白煙,迴到了端坐之人的體內,唯留下一張銀麵落在了案幾上。


    原來序臨是這張銀色麵具所化,隻不過銀楚宸將自己一魂識融入了其中。


    白墨將整個逐月宮都跑了個遍,也沒見到要見到的人,最後還是決定迴到之前那間屋子去死等,那間屋子一看就是一間寢居,他剛剛既然進去過,想必就是他的沒錯,死守一定能等到。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剛化身在屋子裏,就見到一個戴著麵具的男子,端坐在案邊。


    銀楚宸!


    白墨站在門邊,險些大叫,見對方並未動作,好像沒有察覺到他,心中的不安才稍減,猶豫了下,輕手輕腳地坐到了銀楚宸對麵,還是不安,又揮手在對方眼前晃了幾下,見對方的確未曾察覺他,終於完全放下心。


    並暗讚序臨這訣可真厲害,連銀楚宸這樣的人都察覺不到自己,轉而又想到銀楚宸上次在靈雲崖受那麽重的傷,心情又一下沉了下去,傷那麽重,應該還沒完全好吧!


    或許正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才察覺不到他,他定定地注視著對方臉上那半張銀麵,自從靈雲崖之後,他就再沒見到這個人,在這半年裏,他總會想起他,可是每一次想到他,他都發誓再見時,定要殺了這個家夥。


    可如今見到了……


    白墨目光落在銀麵下的那張嘴唇上,為什麽再見到他時,恨意卻消減得如此快?


    反而在內心那隱秘而無處言說的情愫,令他心髒再次生出鈍痛感。


    與其說他恨眼前這個人,不如說他更恨沒出息的自己,對一而再三欲要殺掉自己的人,卻還藏一份難以啟齒的愛意。


    如果可以,白墨想,他不想再與這個人糾纏不清,可他又渴望那種強大的力量,他還有好多事需要做,所以他必須將紫靈弄到手,也必須變強。


    屋子裏沒有,或許在他身上,搜身?


    可伸出的雙手擱在半空,又停了下來,想到要觸摸他身體,可能會感覺到,最後決定等他睡著了再搜。


    屋內香氣撲鼻,相對外麵暖和,但是對白墨來說,還是很冷,鼻子總是發癢,總想打噴嚏,所以他不斷揉著鼻子,努力不讓噴嚏打出來。


    這一切自然被銀楚宸看在眼裏,隻是他並未揭穿他,對他上逐月宮的目的也大概猜到,隻不過,他確定白墨定是空手而迴。


    白墨揉著鼻頭,目光卻始終在對麵端坐的人臉上,他想若不是自己隱身,還真不敢這般瞧著他。


    咕嚕~


    白墨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雙手死死捂住肚子,暗道:“爭氣啊!別再響了,那隻狐狸耳朵可靈了。”


    接著暗自叫苦道:“他都不吃飯的嗎?好餓啊!”


    複又看上銀楚宸,也不知道這家夥什麽時候才睡,輕歎一聲後,他將目光落在那株很奇特的盆景上,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怎麽會這麽香?


    伸手想去觸摸下,卻不查銀楚宸突然將手中的小冊,直劈了下來,生生將他的手擋了迴去。


    白墨以為自己被發覺,驚恐看向對方,見銀楚宸還是那副淡漠的神情,並無異樣,才鬆了口氣,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人打開。


    進來之人是位漂亮的女子,容貌姣好,正是貓爾,她從走進屋子瞧都沒瞧上白墨一眼,有條不紊地將食盤中的幾道菜放下,擺好碗筷就退了下去。


    走到門口時,突然迴頭對銀楚宸笑吟吟道:“少主,戒日喜氣,長白院中的梅花竟同時開了,若有興致可移步賞梅弄雪一番。”


    銀楚宸:“戒日疲憊,改日!”


    白墨朝窗外看了眼,臘梅落雪,真的很好看!


    再看看對麵的人,還是無趣,這種天氣,賞梅多好玩,呆在屋子裏看書,有什麽意思?


    他趁銀楚宸不查,徒手拈起盤中的一塊雞肉送進嘴裏,小心咀嚼起來,沒想到逐月宮的食物這麽好吃,不像其他地方,盡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又捏起一個白白淨淨的丸子放進嘴裏,一吃便知道是魚丸,這當真是難得,還有兩碟素菜,四樣菜都好吃,差點喜極而泣,恨不得一拳將對方打暈,自己獨享這美食。


    銀楚宸不動聲色看著他那一臉的陶醉,還是像許久沒吃過飯的人!


    而他隻吃了兩口白米飯,就放下了筷子。


    白墨頓時為難起來,要是自己吃完這些菜,定會被發現,想來想去,最後靈光一動,念了個訣,用障眼法!


    這決他之前也沒用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要找一些含靈氣的東西,彈指間便從外麵取來幾朵臘梅,先拿起一朵放在手心,另一隻手畫符,口中念著口訣。


    完畢,劍指一定:“變”


    手中當即一沉,差點掉了,幸虧他反應快,驚魂未定,對麵卻嗆了一聲……


    他驟然睜大眼看向銀楚宸,見對方若無其事的擦拭著嘴角,並喃喃自語道:“這茶水為何這般苦?”


    實則是白墨那拙劣的障眼法,來的太突兀,銀楚宸見白墨手中的那白乎乎、胖嘟嘟、圓滾滾的一個大圓球,一時失控,血氣上湧實難忍耐。


    白墨滿眼狐疑,抬起身子就朝對麵探去,沒有用手,因為他認為自己一用手,對方的茶杯或許就會隨之看不見,所以他將頭趴到,銀楚宸放下的茶杯上,伸出舌頭在茶杯中淺嚐了一口,頓時一臉痛苦道:“……還真苦……”


    這才放下戒備,低頭看著手中那一坨不知道什麽玩意的東西,暗道:“我的媽呀!我這是有多餓啊,怎麽將丸子變得像足球這麽大一個……”


    再來!


    可無論白墨怎麽變,都差強人意,害得銀楚宸差點憋出內傷,最終暗中動了下手腳,白墨還以為是在自己不懈努力下終於成功了。


    於是放心開吃起來,吃飽之後也不覺得冷了,貓爾好像是看準時間來的,剛剛吃罷,就進來收拾了。


    白墨以為他的障眼法足以以假亂真,很是得意地看著那美女將盤子端了出去。


    才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來,胡亂地將雙手擦了幾下,又揣迴懷裏,卻不查銀麵下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手絹他又怎麽不認識。


    銀楚宸突然起身走至窗邊,背對著白墨盤膝坐在竹席之上,徒手化出一隻竹笛,放在了嘴邊吹起。


    笛聲悠揚婉轉,清越空靈。


    白墨支首聆聽,聽著聽著,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泛起一堆往事。


    他記得第一次聽銀楚宸吹笛時,小院昏燈下,那個白衣人很是耀眼。


    又想起巫山中,雖仍是一襲白衣,那一次也渾身散發著光。


    可在經曆過青丘與靈雲崖變故後,這一次,為什麽……這個家夥在他眼中仍有微光。


    突然,白墨有些難過,三次見他吹笛,雖然眼中的人未變,關係卻越來越差。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一曲終,屋中兩人各懷心事,均神遊在外,情緒難收。


    一時,屋內寂靜無聲……


    好不容易才盼到銀楚宸上床躺下,白墨便急不可耐地守在床邊,等待對方熟睡。


    可盯著眼前仰麵而臥的人,他又想起在巫山那一夜,那個人也是這樣躺在他麵前,薄唇緊閉,鬼使神差間,他便將手伸向那張麵具,可突然又清醒過來,立刻狠狠一巴掌拍在手背,警告自己不要亂來。


    感覺對方氣息平和,似已經熟睡,他才躡手躡腳開始動作起來,先是小心翼翼地摸進他胸口處,果真有東西,正欲要探手進去,銀楚宸卻忽地麵朝裏麵翻了個身,他不得已隻好脫下鞋子輕輕爬上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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