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將小冊上的所有符咒又仔細過了一遍,果不其然,在每張符咒中,都隱藏著兩個字,按照張頁的順序依次是——誅邪,無門,招魂,破魔,困靈,伏奴,淨世。


    在和霍池羽確認無誤後,白墨便著了魔,陷進了小冊之中茶飯不思。


    可兩日下來,依然無果,毫無頭緒。


    這日,白墨又拿著小冊子在院中打轉時,與霍池羽出門買菜的小寶卻急匆匆跑了迴來,人還沒進到院中,就對院中的他大叫道:“老大,不好了……”


    “你這慌慌張張的幹什麽?”


    話音剛落,門外氣喘籲籲的霍池羽又跟了進來,一臉的慘白,上氣不接下氣的,欲要開口隻聽小寶說道。


    “大……大寶,被人給抓了。”


    白墨神色一凜,當即兩步並成一步邁出了門,剛走兩步又想起夢瑤兒,忙迴頭對霍池羽交代道:“你留下來看著她。”


    菜市上圍著許多看熱鬧的人,白墨還未走到人群中,便聽到此起彼伏的叫囂聲,“怪物……該殺……償命……”


    斷斷續續在人群中拔尖的聲調,傳進了白墨的耳朵,不用想,他也知道,大概是那些人看見了大寶的長相,把他當成了怪物。


    等他穿過層層人群,就見到大寶被一個彪悍的婦人死死地壓在地上。


    那婦人皮膚紅得泛黑,一頭似乎很久沒洗過的頭發,油滋滋地結成了一小股一小股,額頭前麵的劉海,更像是負氣之下,隨意一刀揮出來的,將整個額頭都給蓋住了。


    整個身形不用多表述,就是兩個字——彪悍。


    一張很違和的嘴,白擦擦地貼在紅黑的臉上,顯得格外地滑稽,兩腮的肉差不多將中間的鼻頭擠得變了形。


    小寶先是喝道:“放開大寶。”


    那女漢抬眼見先前跑開的家夥又迴來了,還沒迴懟,先被一邊一身白衣,頭戴麵紗的女子給吸引了。


    “喲!還知道去請幫手了啊,怎麽?你一個老爺們打不過老娘,就請來這麽一個風都害怕經過的女子來啊!是想看看老娘會不會打女人不成。”這女漢說話幹脆利索,滿眼都是狂妄的神色。


    小寶怒極道:“什麽叫打不過你,我隻是不稀罕給你一個女人打而已,老大來了自然是女人給女人打。”


    白墨:“……”


    自己還未說話,小寶就已將他給推了出去,即便是想開口阻止,但好像說什麽也晚了。


    這個老大還真的不好當啊!


    “呸~我就沒當自己是個女人,怎麽,有本事你自己上,我瞧這姑娘也不像個打架的主,怕是我一根手指都抵不住吧!哈哈哈哈……”


    她這一笑,周邊的人也跟著笑,被按壓住的大寶,側著頭艱難地抬了半寸,對著白墨叫道:“老大,我……我還要爬多久?”


    白墨帶著白紗鬥笠,看不見臉,沒有迴答大寶,而是對那女漢溫聲道:“這位…….大姐,不知道我家兄弟何處得罪了你,能否先將他鬆開,我是他老大,什麽事隻管找我。”


    “哼!沒看出來,姑娘還有這種樣貌的兄弟,人……我是不會放的,你家兄弟殺人了,我要將他綁了交給執掌司。”


    女漢說罷隨即又將那粗壯的手臂在大寶的背上一壓,大寶雖未大叫,但也悶哼了一聲。


    白墨其實不擔心大寶受傷,反而更擔心這女漢,要是把大寶給惹怒了,隻怕小命不保:“我家兄弟自幼膽小怕事,別說殺人了,就算是叫他打人,他也是不敢的,我想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的。”


    “誤會什麽,就是他將她兒子給殺了,眾人都看見的這還有假。”


    白墨這才發覺在圍著的人中,有一個不斷掩麵拭淚的女人,神色憔悴,衣著單薄破爛,儼然是一個農戶婦人的模樣。


    在白墨看向那婦人的同時,對方也抬眼看向白墨,眼中滿是淚水,還有幾分怨恨,邊哭邊說道:“那日我與我兒從集市上買完東西,正打算迴家,剛走到此處,我兒被他給撞了一下,”那婦人直指地上的大寶,“我當時也沒當迴事,隻以為是他走路不長眼,可剛到家門口……”


    那婦人又是淚如雨下,抽抽噎噎好一會兒,才繼續道:“卻見我兒滿嘴冒血,我兒叫了句,娘,我好難受,就兩眼一白倒在了地上,頓時就沒氣了,我將我兒掩埋在我家地裏,就來這裏死守,果真又叫我再遇到他。”


    婦人又指向地上大寶,滿眼都恨不得將大寶毒打至死,可是又因為害怕,不敢上前一步。


    白墨聽罷,卻起了疑心,看那婦人模樣,絕對是個普通農婦,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無端惹來殺身之禍,更何況還是一個孩子,還死得這般蹊蹺。


    這時,女漢厲聲道:“這東西生得一張吃人不吐骨頭的嘴,你說他不是妖怪是什麽?”


    “是啊,這鎮上前不久就來了一個妖女,聽說厲害得很,將那五旗門校場裏麵的獵犬,一招之內給全殺了,可偏偏門主不在,弄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


    “對對對,在那女妖來之前咱們這可沒什麽怪事,大家看這人長成這樣,一定是妖怪沒錯。”


    “那孩子不過稀齒小兒,誰會忍得下死手,不是他殺還能有誰,以前這考煌城都太太平平的,怎麽這女妖一來就出人命了。”


    人群中憤憤不平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都十分篤定的模樣,可謂是氣勢高漲。


    小寶急得上前對著周邊的人一揮拳頭,嚇得一行人都忙不迭地朝後退了退。


    “你們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打死你們。”


    “小寶,別胡來,” 白墨忙喝止道,轉而質問周邊的人,“你們口口聲聲說他是妖怪,你們可看好了再說……這哪裏像個女妖。”


    白墨這話說得不輕不重,但是聽得人頓時都起了一層寒意,一時都怯怯地看著白墨,鴉雀無聲,心中無不懷疑眼前這麵紗女子就是傳說中的女妖。


    女漢愣了半響,頓時一個機靈,在大寶背上一撐,整個人便坐在了大寶的背上,雙手死死地掐在大寶的脖子上,對著白墨打起十二分戒備說道:“你.....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就掐死他。”


    大寶其實可以反抗,隻是他老大曾叮囑他沒有他的允許,自己不能打人,也不能隨便生氣,所以才一直任由對方鉗製著自己。


    白墨掩在麵紗後的嘴角,輕輕揚起,緩緩說道:“大寶,你可以起來了。”


    地上的大寶,一聽白墨發話,頓時雙掌在地上一拍,騰空而起,背上使出全力壓製他的女漢頓時人仰馬翻。


    眾人一片嘩然,膽小的已經四下散去,而剩下的又朝後退了一大圈,那女漢從地上爬起來,對著白墨陰笑了一下,殺意已起。


    大寶輕輕拍了幾下身上的灰塵,走至小寶身側,見眾人都盯著他,又害羞地將一隻手擋在自己的嘴巴上,才對著白墨低聲說:“老大,那女的不好惹,先前我……”


    還未等大寶說完,白墨就一個閃影對著那女漢襲去,兩人頓時交上手,先前那女漢還能出招還擊,可幾招下來便有點招架不住。


    白墨有意要活捉她,卻不料對方太過狡猾,在一招擒拿之下,突然化為一道黑煙,不見了蹤影。


    眾人也嚇得目瞪口呆,麵麵相覷,不知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白墨早就看出那女漢有問題,雖然自己給大寶小寶約法三章,不可對凡人動手,不能無端傷人,也不可沒有他允許的情況下生氣。


    但是並沒有規定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不逃跑,即便方才的女漢魁梧有力,但白墨清楚,再來一個也未必能攔下大寶,所以,此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白墨收手,那人已沒了蹤影,而周邊圍觀的人,也已驚得退避三舍,再無人敢出來叫囂。


    白墨緩步走至還在哭的婦人跟前,言辭懇切道:“我家大寶隻是長相怪異,但絕對不是大家口中所說的妖怪,更不是殺害你兒子的兇手,但此事我一定會查個明白,不知大姐,可否帶我去看看你兒子埋在何處?”


    那女人卻頓時癱坐在地,悲痛大叫道:“我兒命苦啊!誰來給我評評理,你們這些不得好死的,即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帶你們去的。”


    白墨太陽穴突突跳起,不過還是耐著性子在那婦人跟前蹲下,安撫道:“我想你也不想你兒子死得不明不白,要是真的是我們所為,又何須這般費力解釋,我是真的想幫你。”


    小寶站在白墨身後,正聲道:“是啊,我家大寶平時行事莽撞,或許先前是他撞了你家小孩,但是殺你兒子的一定不是他,你就相信我老大吧!我老大可厲害了,一定能幫你找到兇手的。”


    那婦人先前還哭聲震天,不過卻將幾人的話聽了進去,心中思尋,他們雖說麵相古怪,但說得並非沒有道理,也就慢慢收了哭聲,從地上站起來:“真的?你們真的不是殺我兒的兇手?”


    白墨道:“真的,我發誓!”


    那婦人抬手擦了下雙眼,下了決定:“好,我帶你們去。”


    白墨欲要隨那婦人離開,衣袖卻被什麽掛住了,迴頭一看,竟有一隻十分好看的手拽著他衣衫一角,他透過麵紗前的縫隙看去,那人一身白衣綢緞,衣袖上繡著雲紋圖案。


    由於視線被麵紗阻擋,他並未看清此人麵貌,卻隱約看出對方是一頭銀發,頓時讓他心下一緊,忙側了下頭從麵紗的縫隙處朝此人臉上看去。


    隻一眼,白墨心髒再一次失了速。


    是那個人!


    夢裏那個……在池中……那人白衣貼身,一頭銀發,麵容俊朗非凡,眼眸淺淡卻透著熾烈的光……敞開的胸膛蘊藏著猛獸野性一般……


    白墨驚疑地看著眼前銀發男子,風華絕代,俊秀異常,連嘴角的笑意,都是那樣地明朗。


    銀楚宸?


    是同一個人麽?


    他雖然沒見過銀楚宸真麵,可直覺告訴他,夢裏那人就是銀楚宸,就如眼前這個人,給他的感覺亦是——銀楚宸!


    突然白墨心髒又是一通,那種像是在尚未結痂的傷口上,又劃上一刀的感覺,叫他唿吸急促中帶著眩暈的錯覺。


    那少年看不到白墨的驚愕神情,對其笑吟吟說道:“在下序臨,見過姑娘。”


    白墨迴過神來,忙用指尖將輕紗合上,還沒想好作何迴應,又聽眼前之人開口說道:“弄壞別人東西,可是要賠的哦。”


    那聲音很是好聽,清清爽爽中略帶點不羈,而印象中的銀楚宸,卻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冰疙瘩——


    此人又怎麽會是那個人。


    白墨如蝶翼的睫毛閃動著,刻製自己不要再被這張臉困擾,問:“……陪什麽?”


    “喏!”那自稱序臨的人,將手中一塊破破爛爛的東西,在白墨眼前晃了兩下,白墨接過一看,不過是幾塊碎掉的黑色石塊。


    白墨下意識問道:“這東西是我弄壞的?”


    序臨嘴角始終微揚,臉上似乎都透著一層柔光,雙手環胸,點了下頭,伸出一隻手指著他身後說道:“方才,你一掌打來,我的東西就擺在那邊攤位上,還好我在這邊看熱鬧,才得以幸免了,不過我的東西可沒逃過,我不多要,你還我成本就是了。”


    白墨見對方不像是訛人,更何況當時也沒留意,興許真是自己弄壞的也不好說。


    白墨:“那.....要多少?”


    “好說好說,就五百吧!”序臨一邊說,一邊伸出一隻極好看的手對著白墨。


    “五百兩?”


    序臨卻搖頭否決道:“錯,五百金葉。”


    白墨被這數字嚇得,險些將手中的碎石頭抖落,愕然之餘,頓時沒了好脾氣:“這……你……這,不就是破石頭一塊,你就獅子大開口,看你長得像個……怎麽心腸如此黑,五百黃金葉?你還不如去搶啊……我沒有。”


    “誒!話可不能這樣講,你可知道這石頭是何物?”


    此人有著一張堪稱一絕的容顏,再附上這委屈的神情,當真要命。


    白墨開始還想因為這張臉吃點虧,賠償人家算了,可這麽大的一個數字,他是怎麽也拿不出來的,索性耍橫道:“不管是何物,也不可能值五百黃金葉,反正我沒有。”


    小寶也附和著:“對對對……我們沒有。”


    序臨眉頭一動,也不急眼:“這石頭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叫黑香斷魂石玉,是傳說中千載難求的練術鑄器的寶物,像木生旗金氏暗器鳴蟬,還有百君從前的武器雪風刀,可都是離不開這黑香斷魂石玉,你說值不值啊?”


    白墨要不是看著跟前還站著,一個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婦人,他直接就要開溜,可現在隻能心中叫苦,自認倒黴,真是出門沒看黃曆,那麽多不值錢的白菜幫子,蘿卜棒子的怎麽就沒砸中,偏偏就砸了這麽一個金子打造的石頭。


    “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麽值錢,但是你說的好像挺值錢的,那麽就當它很值錢,可是……我沒有。”


    “無妨無妨,姑娘什麽時候有了給我便是。”


    白墨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如獲大赦:“真的?我就說嘛你長得這麽帥,心腸一定也是菩薩心腸,果然是個好人。”說著還不忘給對方伸起兩個大拇指來。


    “那就此別過,等我湊夠錢一定第一時間給你送過來。”


    白墨話落便想開溜,卻又一次被掛住了,依舊是兩個手指捏了他一點點輕紗,很是輕柔,單看那雙白皙骨節分明的手,還以為是一個美女,細嫩得令人發指。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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