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應該喜歡吃肉,”大寶說著就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隻野兔,還有兩條頭被砸扁的大魚,起火就烤起來。


    白墨沉浸在痛苦之中,那種無法改變,親眼所見的真相中。


    當肉烤熟後,大寶第一個遞給白墨,甚至放在他的鼻尖,想用美味誘惑一下,白墨也隻緩緩伸手推開。


    自從來到這裏,他就是一個極容易餓的人,此刻卻像是失去了五感的人,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餓。


    大寶並沒有走開,蹲下身子看著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老大,知道他不開心,安慰道:“小寶說了,天大的事都得填飽肚子,肚子飽了不開心的事就變開心了。”


    “大寶,”小寶說,“老大不想吃就不吃,等她實在是想吃的時候,我們再給她弄去。”


    兩個填飽肚子的人,一胖一瘦疊在一起憨憨地睡得正香,白墨抬眼看向一旁靜靜躺著的千蘭,想從地上起來,卻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導致雙腿失去了知覺。


    他隻好跪著一步一步爬到千蘭身邊,又費了很大力氣,才將千蘭朝火堆邊挪動了些。


    此時的千蘭身子已經冰涼,而四肢也慢慢僵硬起來,白墨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將千蘭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問道:“還冷不冷?等他們醒來我就送你迴家。”


    當白墨將千蘭的屍體送到鳳凰城時,就被金氏的人關押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才被一個小廝領到一個極為闊氣的大堂。


    大堂中端立著一位,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這是在白墨眼裏的大概年齡,其實也不知對方到底多少歲。


    這位正是金千蘭父親金辭仲,白墨見他一臉愁容,滿目悲傷,原本很是寬闊的肩背有些佝僂。


    金辭仲也定定看著白墨,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誰也不知說些什麽。


    須臾,金辭仲悲愴道:“我是千蘭的父親,首先很感激你將小女的屍首送迴來。”


    白墨未作答,隻是默認地點點頭。


    金辭仲接著說:“蘭兒自幼被我視為掌上明珠,事事都順著她,導致她刁鑽任性了些,但是心底卻很是善良……從未想過這樣善良的孩子會遭此橫禍。”


    金辭仲已是老淚縱橫,遮麵擦拭著眼淚。


    白墨鼻頭一酸,不知如何安慰對方,他在安慰人這方麵太笨,生怕說錯話,叫對方更加難過,於是隻好什麽都不說。


    良久後,金辭仲終是收起一臉的悲痛,帶著幾分恨意追問道:“我蘭兒到底死在何人之手?姑娘可看清歹人麵目?”


    白墨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根本來不及追問千蘭,是誰殺的她。


    金辭仲也跟著搖了搖頭,他也知自己女兒不喜歡霍家正首,霍雷子一心想要霍司羽娶自己女兒,是因為他亡妻臨終遺願。


    而自己顧念舊情,將愛女許配給霍司羽,導致千蘭如此叛逆,動不動便離家出走,如今落得個死於非命。


    他怒恨殺人兇手,但更恨偏執的自己,要不是他威逼在先,千蘭也不會有此劫數。


    “千蘭……”白墨正要說什麽,卻聽見門外吵鬧聲四起,須臾,隻見大寶小寶二人竄了進來,而門外卻是一片慘叫聲。


    白墨還沒明白發生何事,又見一人跌跌撞撞跑進來,對金辭仲稟報道:“他們傷了我們許多門人。”


    金辭仲當即起身朝門外疾步走去,白墨看了一眼,身邊對著自己傻笑的兩人,感覺不好,也跟著跑了出去。


    院落之中七七八八躺了數十人之多,個個都生不如死地捧腹大叫著。


    白墨忙迴頭對大小寶質問道:“你們幹了什麽?”


    大寶迴道:“他們將你帶走了,我們怕他們傷害你,就和小寶殺了出來。”


    在白墨眼裏這兩個人除了長相難看外,也就隻有一點力氣,沒想過會有這麽驚人的一幕。


    一時間是又驚又怕,看著眼前滿臉怒氣的金辭仲,真不知道說這兩人是傻子什麽好。


    金辭仲在地上一個門人身上查探了一番後,轉身徑直走到白墨麵前,目光卻沒在白墨身上,而是在他身後大小寶身上。


    白墨見金辭仲的神情越來越難看,心想隻能將兩個惹禍的家夥交出去,要怎麽處置他倆,那也是他倆罪有應得。


    可就在白墨打算交人時,金辭仲卻突然出手,朝他身後二人襲去。


    大寶小寶雖不是修真之人,但也不知是不是天生擁有怪力,居然能將那金辭仲每招都擋開。


    白墨見雙方打了起來,擔心萬一大小寶沒輕沒重,再傷了千蘭父親,那真的就大事不好了。


    急忙對著三人喊道:“你們別打了,千蘭父親,你先住手吧,有話好好說,他們打傷你的手下是不應該,但還請您先住手聽我解釋。”


    大寶聽見白墨說話,及時停手,一時疏忽被金辭仲一掌拍了個正著,當即倒地噴出一口鮮血。


    小寶見大寶受傷,怒火橫起,對著金辭仲就張開大嘴吐出一口黑氣。


    金辭仲哪裏知道這舉動何為,正要對其出手,可就在手掌碰觸到那股黑氣時,自手心瞬間傳來一陣刺痛,一時隻覺不好,欲要避開,卻為時已晚。


    不得不撤迴攻勢,避退在側,小寶趁機一把抓起大寶,一手拽過白墨,逃出了金氏。


    而金辭仲並沒有追出,見一行人欲要追去,也忙阻止道:“不必追了。”


    他方才動手隻為看清那兩人來曆,當下親眼所見那人吐出黑氣,也顧不得千蘭死去的悲憤之情,急忙通知下人備車,直奔考煌城金龍旗而去。


    這邊,逃出金氏的三人,來到一條十分繁華的街道上,幾人隨著擁堵的大街,而不得不放慢腳步。


    白墨趁此掙脫掉小寶的手,攔在小寶前責備道:“你們打了別人,就一走了之了?”


    說罷就打算折迴去給千蘭父親一個交代,卻被小寶又拉了迴來。


    “老大,你別再迴去……”小寶著急道,“那人雖然沒我們兄弟倆厲害,但是也很厲害,能跑出來就不要再迴去了,再說你都將他女兒送了迴來,還迴去幹嘛?”


    白墨正與小寶撕扯不下時,隻聽有人厲聲怒吼道:“搶東西啦!搶東西啦!”


    隻一眼,白墨就在那蜂擁而至的人群中看到了大寶,當即就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就聽見那堆人群中一個高昂的聲音說道:“你沒錢還敢摸?”


    “摸了就得給錢!”


    白墨下意識抬手摸下自己的腰間,瞬間,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的錢都給了之前那些乞丐了,現在身無分文。


    一側小寶正欲要朝人群中擠去時,卻被白墨一把給攔了下來。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抓著大寶不放的,是一個包子鋪老板,正瞪著一雙能吃人的眸子,對這個膽敢不給錢就拿他包子的家夥,不依不饒道:“沒錢,咱們就去執掌司。”


    “我隻是摸了下,又沒拿!”大寶看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害怕得全身都發顫,可是他卻並沒有強行掙脫那隻手,因為他怕那個人會更大聲喊叫,隻不斷求饒著:“我以後都不摸了……再也不摸了……”


    已經擠進人群的白墨看著那肥碩的身形,卻是一副孩童驚慌失措的表情,心下一軟,當即大聲喊了句:“哎呀喂,不得了啦!”


    這一嗓子下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包括快要哭出來的大寶,大寶看見白墨,頓時激動大叫:“老……”


    “老什麽老?”白墨見他要露餡,急忙製止道,“說,你是怎麽跑出來?”說話間朝周邊的人做了個退開點的動作,並提醒道,“大家後退這人有病,他的血凡是與誰接觸後,三日便會死去,若是直接接觸到,他破皮見血處,便會立刻被傳染。”


    那老板見這位長相絕倫的女子這麽一說,急忙將手鬆開,一臉驚恐的將雙手在自己腰間衣服上擦了幾下。


    白墨裝腔作勢地朝前探了下身子,在大寶的手上查看了一番後,才假裝鬆了口氣般,說道:“還好,沒有受傷,不然老板隻怕你小命不保呀!”


    那老板驚魂未定,先向白墨作揖道謝,又惡狠狠的揮手叫道:“快滾開。”


    大寶聽見自己老大這樣說自己,頓時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白墨見大寶要露出馬腳,順手抓起一個包子,就朝對方丟去,怒道:“你還好意思哭……這包子都被你汙染了,這麽多人都看著,你叫老板怎麽賣給別人……”


    說罷由拾起幾個包子朝大寶丟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見了吃的就反應靈敏,每一個包子都被大寶接了個正著。


    那老板一臉的心疼之色,卻又不好阻止,街坊鄰居的要是見他將這一籠包子攔下,指不定以後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心中雖是舍不得,也隻有任那女子通通都砸了出去。


    白墨又對一側完全看傻的小寶說道:“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將他壓迴去。”


    小寶也不明白這到底怎麽一迴事,但還是聽從了白墨的話,忙上前一把將抱了一個滿懷包子的大寶,押解著朝一側走去。


    圍在周邊的人群忙避之不及,眨眼就給騰出了一條寬闊大道,白墨緊跟其後,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又對那包子鋪老板叮囑道:“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將手泡在水一會兒吧!”


    那老板又是連連作揖道謝,轉而就抓起一直盛了半盆清水的木盆,急忙將雙手都放了進去。


    白墨滿意的點了點頭,一邊跟著小寶退出人群,一邊又對周邊的人交代了句:“剛剛要是誰碰過他的人,都得迴去照做啊!”


    隨即故作淡定地離開了人群,隻留背後一片嘩然,隱約聽見:“太嚇人了,一看那人就有病,不然怎麽會戴著一個兔皮在臉上。”


    “老板,你算命大了,要是你動手打了他,隻怕現在就站不得這裏了。”


    不多時,三人便走出了鳳凰城,在城外不遠的一個僻靜的樹林邊停了下來,大寶雙手緊緊環抱著,之前白墨丟過來的大籠包子,此時已經涼透,小寶剛駐足,就從大寶懷中拿了一個包子送進嘴裏。


    白墨還是沒有胃口,找了一處稍微平坦之地坐下,小寶一嘴裏的包子尚未吞下,兩手已經在白墨腳邊鼓搗起一團白煙,不肖半刻便生起了一堆火來。


    此時小寶才發現大寶的不對勁,站起身子將大寶翻了個身,輕輕取下臉上的兔皮,才發覺他早已將那兔皮都哭濕了個透。


    小寶神色緊張道:“大寶,你這是怎麽了?方才那人把你弄疼了?還是……哪裏不舒服嗎?”


    大寶仍舊不吭聲,隻將身子朝一側一扭,很是委屈地將手一鬆,忽地十幾個白花花的大包子散落一地。


    白墨抬眼看著這一切,歎了口氣,隨手將滾到身邊的一個包子拾起來,將上麵的雜草拈去:“唉,我還以為大寶想吃大包子,所以才編了謊話騙了那人,將這香噴噴的大包子都給大寶了,沒想到大寶不喜歡吃,真是浪費老大的一番心意啊。”


    小寶樂嗬嗬道:“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吃這東西,太好吃了,大寶,你快吃特別軟也特別香。”


    大寶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嚇得白墨差點沒將手中的大包子掉地上。


    大寶一邊哭一邊委屈嚷道:“我沒有病,我沒有病……”


    白墨早已知曉這家夥一根筋,見他話落緩緩將手中的包子掰開兩半更是驚訝道:“呀!是肉包子耶。”


    原本大哭的大寶一聽轉頭看向白墨手中的東西,急忙上前搶了過來,又將地上的都撿進懷裏,一屁股坐在火堆邊繼續哭著。


    白墨遞給小寶一個眼色叫他安撫一下大寶,卻隻見他做了一個表示無奈的動作。


    小寶可是領教過,他這個哥哥的哭功,隻要他想哭,哭上幾日都可以不帶停的,他是沒轍將他哄好。


    白墨聽得耳鳴,看來得想個辦法叫他閉嘴,於是,他拿起大寶那肥胖手就是一口,運足了力,一下便咬出血來,疼得大寶哭叫得更厲害。


    白墨徒手在那傷口上撫摸了下,將他的血沾到自己手上,在大寶眼前一晃,大寶如猛獸嘶吼的哭叫聲,戛然而止。


    白墨說:“你看我是不是沒事,你沒有病,老大剛剛是騙他人鬆手故意說的,不是真的,大寶怎麽會有病,是那些人有病。”


    大寶收了哭腔,一臉認真的問:“真的?你沒騙我?”


    “真的。”


    白墨狠狠點了點頭。


    小寶見大寶哭聲止住,趁其不備又伸手在大寶懷中拿了一個包子塞進嘴裏,這時大寶剛巧迴頭去看小寶,隻見小寶脖子比臉粗,雙目凸起一副欲要梗死的模樣。卻也未在意小寶為何這般模樣,隻樂嗬嗬看著小寶傻笑道:“小寶,老大說我沒病。”


    小寶見他開心起來,連連點頭,順帶將哽咽在喉的包子用力咽了下去。


    大寶開心地將懷中的包子朝白墨遞出三個,又給小寶三個,低頭一數自己也有三個,樂道:“我們一樣多。”


    白墨隻留下一個,將其餘兩個都遞給了大寶,待到三人都吃過之後,白墨才開口說:“小寶,你還是帶著大寶迴家去吧,外麵很危險,你帶著大寶在繁寶嶺開心生活豈不是更好,別再跟著我了。”


    “我不迴去,”大寶卻不願意道,“我要天天吃大包子。”


    小寶倒是什麽也沒說,愣了須臾,輕輕移到白墨身邊,並將白墨蜷縮的雙腿一一扯直,然後枕在白墨大腿上,閉上了眼睛。


    白墨有些無語,想要將小寶推開,身後又被一個厚實的人環抱住了他的身子,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大寶。


    大寶將他的大頭支在白墨肩膀上,委屈說道:“小時候我一個人去河邊打魚,看到水中有一個怪物,每次我出現的時候他都會出現,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害得我好久都不敢去河邊,後來小寶長大點,告訴我那是老媽,後來我就特別喜歡去河邊,老大是第一個看著我不害怕的人,大寶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白墨沒聽明白:“你娘……?”


    大寶:“在那條紅湖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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