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沉浸在環境變好的喜悅中,即使環境的改變還帶來了一些麻煩,但從長遠來講,都不值一提。


    ……


    下午,林佳剛接完可兒放學。


    炎熱的夏日,空調和沙發永遠是絕配,如果再加上電視,那就是錦上添花,還有冰激淩或是冰鎮西瓜會讓一切變得無可挑剔。


    電視剛一打開就蹦出一條新聞轉播,記者正乘坐著直升飛機,將鏡頭對準一片濃霧。據新聞介紹,國外一座濱海小鎮在兩天前與外界失去了聯係,白霧如天穹一般籠罩在小鎮之上,信息傳入小鎮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絲迴應。沒人知道小鎮發生了什麽,通往小鎮的唯一道路被看似無邊無際的荊棘阻擋,無人機一進霧裏就立刻失去聯係……


    林佳果斷換了台,新聞不是她感興趣的節目。


    除了那些肉麻入骨的電視劇,她最喜歡教人做飯的節目,她是一個享受廚房時光的妻子,把為丈夫和女兒準備豐盛的飯菜當做快樂。


    可兒在院子裏玩,她最近總喜歡觀察那棵頂破了柏油馬路的小草。小草依舊生命旺盛,比最開始的時候高大了許多,也更綠了,給人一種它會永遠屹立在此的感覺。


    陳思源在太陽下班前迴到了家。他現在選擇騎車出行,速度比開車還要快上許多。


    “可兒。”陳思源大老遠地就和女兒打了招唿。


    女兒在小草旁蹦跳著起身,開心地迴道:“爸爸迴來了,爸爸迴來了。”


    陳思源停好車,也看到了那棵茁壯生長的小草,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可兒猜到了爸爸在想些什麽,一把抱住陳思源大腿,抬起頭,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央求道:“爸爸別把小草拔掉。”


    “當然不拔掉,爸爸喜歡它,從沒想過把它趕走。”陳思源撒謊了,他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棵越長越高的雜草。它已經沒過了腳踝,與自己美麗的草坪格格不入。


    陳思源進了屋,此時林佳正在廚房備菜。


    “還不叫可兒進來嗎,都快七點了。”林佳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了出來。


    “不用,讓她多玩會兒吧,等吃飯的時候再叫她。現在空氣變好了,多在外麵唿吸些新鮮空氣也挺好。”


    “變好很多嗎?我看很多人都在討論。”


    “當然。以全球的平均數據來看,照此速度發展下去,大概再過一個月,世界環境就能恢複到工業革命以前的水平,甚至還要好,那會兒的環境還沒遭人類破壞過。”陳思源迴道,緊接著又帶著些擔心的期盼道,“希望一些國家能珍惜現在的變化,不要因為環境變好了就更肆無忌憚,蹬鼻子上臉,把以前不敢排放的汙染統統排放出來。”


    “沒辦法,他們要不想裝了,誰也幹預不了,世界永遠無法阻止一個混蛋鐵了心幹一件事。不過也沒必要杞人憂天,就現在來看不還挺好嗎?過陣子咱們可以多出去郊遊,想想就很舒服。”


    “好啊。”陳思源答應了下來。


    “這次變化究竟是為什麽產生的你清楚嗎,你們單位在這方麵的消息會不會很靈通?”林佳問,“我不太感興趣,但周圍的朋友又都好奇,全都托我仔細向你打聽打聽。”


    “我們隻負責監測和分析,至於為什麽會產生這樣的結果,就不知道了。這應該是那些植物學家的工作,或是別的什麽科學家。”


    “那就當老天開了眼,打算獎賞我們。”


    陳思源笑著迴道:“你這麽想挺聰明,對我們普通人而言,相信老天開眼還真就比相信植物進化這一套說法更容易。”


    “我本來就聰明。”林佳有些洋洋得意,“這周末我們別去動物園了吧,最近老是爆出來動物園發生動物傷人的新聞,我擔心意外會發生在咱們頭上。”


    “你說得對。不過你平常不是不看新聞嗎,咋這個事情你知道的比我還早?”


    “我是寶媽啊,關於安全類的還是要多了解的。更何況我周圍還有一群寶媽,大家等孩子放學的時候圍一塊兒,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好家夥,那你這消息真靈通。”陳思源走進廚房,幫著洗了些水果出來,放在了餐桌上。


    “那必須是非常靈通。動物傷人的事情就是阿君媽媽跟我說的,她一聽我們要去動物園,立馬告訴我了。我後麵一查,發現還真的挺嚴重。”林佳憂心忡忡地跟陳思源講,“你一定要去看流出來的視頻,那些動物跟發瘋了一樣,沒有半點兒以前溫順的樣子。”


    “這麽嚴重?”聽語氣,陳思源知道林佳沒有誇大,“一會兒我就去查查。對了,既然咱們不去動物園,那周末就把可兒送她奶奶那兒去吧,也到了咱倆結婚紀念日了,過個二人世界怎麽樣?”


    “這主意不錯!”林佳十分迅速地同意,“怎麽,計劃好咱倆怎麽過這個來之不易的二人世界了嗎?”


    “大概?”陳思源笑著說,“在我腦子裏初具雛形。”


    陳思源打開了電視,從第一個頻道開始看起,翻到新聞台的時候停了下來。


    杜丁灣小鎮。


    陳思源光看名字,就覺得這個度假小鎮的一定擁有十分美麗的海灘。


    但此時的杜丁灣小鎮白霧繚繞,所有人都被擋在白霧之外,被荊棘組成的城牆攔住了去路。


    救援人員開始商討如何強行突破荊棘,直接衝到小鎮裏展開救援。這麽做雖然很莽撞,但似乎是當下唯一的辦法。總要有人冒險進去,並用生命來把情況帶出來。


    電視裏的記者表示,當局政府認為這是一起恐怖襲擊,不過截至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恐怖組織表示會對此事負責。


    電視前的陳思源看著杜丁灣的白霧陷入了沉思,不禁想到在喬木林的那個夜晚。


    後怕,是陳思源從未消失的感覺。


    下一條新聞是關於戰爭的,多個處於戰爭狀態的國家表示,環境變化並不會對戰爭產生任何影響。


    陳思源掏出手機,耳朵聽著電視,眼睛和手的注意力卻投到了手機上。他打開一個視頻,那是林佳說的動物傷人的視頻。


    野蠻和瘋狂充斥著整段錄像。在視頻裏,動物再無半點兒溫順,它們將最本能的野性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


    “我在看動物傷人的視頻。”陳思源朝廚房裏說,“真可怕。”


    “阿君媽媽給我看的時候,我都嚇壞了,當場就決定先不去動物園了。”林佳端著剛炒好的一盤青菜走了出來,“那些動物就跟瘋了一樣。”


    “可能是某種病毒在動物身上爆發了,就像狂犬病。”陳思源猜測道,“又或許隻是個意外,這種事情之前就發生過。”


    “以前是隔很久才會出現一個個例,但這迴是很多動物園同時在最近發生了很多起,肯定不是意外這麽簡單。”林佳露出凝重的表情,“會不會真如你說的是個類似狂犬病的新病毒,不會在人類之中傳播吧?自從上次的全球疫情之後,我總覺得病毒太可怕,生命太脆弱。”


    “應該不會,如果真是病毒,又能在人類之間傳播的話,不就成喪屍了?那是電影裏才有的橋段。”陳思源搖搖頭。一條視頻播放完,他接著點開了另一個。


    視頻來自一家自動化牧場的監控。奶牛棚裏,數台巨大的風扇排列整齊,掛在離地三四米的位置,正為了給奶牛降溫而辛苦地工作著。一群奶牛聚在風扇底下,它們對著風扇翹首以盼,漆黑的眼球閃著狡黠的光芒,它們的目的似乎不單是為了乘涼那麽簡單。


    一陣不好的預感從陳思源的心裏湧出,他等不及了,於是開始慢慢拖動進度條,直到視頻的一半才停下。陳思源瞪大眼睛,嘴巴沒意識的微微張開。周圍變得寂寂無聲,他完全被視頻裏不可思議地一幕深深吸引。


    聚在一起的奶牛開始躁動不安,幾頭在風扇正底下的奶牛先是蹲了下來,而後旁邊的奶牛開始踩到這幾頭蹲下的大家夥的背上,等到完全上去,蹲下的奶牛再慢慢站起,像搭梯子一樣,奶牛越站越高。最終,巨大的扇葉與站在最高處的那頭奶牛近在咫尺。


    “不要。”


    陳思源在心中不自覺地默念了一聲。


    如果奶牛不這麽做的話,這條視頻當然也沒必要傳上來了。


    最上麵的奶牛把自己的腦袋朝著飛速旋轉的扇葉伸了過去,扇葉在高速運轉下早就成了鋒利的尖刀,瞬間削平了奶牛碩大的腦袋。一大片血霧爆出,奶牛的屍體重重滾落到地麵。


    隨後另一頭奶牛補了上去,如此反複,前仆後繼地把腦袋朝旋轉的扇葉勇敢地伸過去。


    每台風扇前都有奶牛如此做著,時間久了,牛棚被染得血紅,成了煉獄。


    自殺就要接近尾聲,已經沒有多餘的奶牛可以當做踏板了。然而還活著的幾頭奶牛並不甘願放棄,沒了活著的同伴做踏板,它們就用腦袋頂開同伴的屍體,把屍體堆在一起,然後排好隊伍,井然有序的用同樣的動作走向被血浸透的扇葉。


    扇葉削到最後已經有些鈍了,不再是削鐵如泥。輪到最後幾頭奶牛時,扇葉並沒有一下子削掉它們的腦袋。它們的腦袋和身體之間還留有幾條肉絲藕斷絲連,大腦依舊保有意識,鼻子重重地喘著粗氣,已經不再相連的肚子依舊十分配合的一鼓一癟。它們在煎熬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不吭一聲。


    讓陳思源感到最滲人的還是那些奶牛的眼睛。他注意到所有的奶牛在死後,都像商量好的那般統一麵向攝像頭的方向。成群的奶牛倒在地上,瞪圓了眼睛,眼球濕漉漉的,漆黑的瞳孔幾乎占據了全部。它們齊齊地看向攝像頭,盯著正在看視頻的人。


    仿佛在說,我們是在為你們去死。


    陳思源咽了口唾沫,在炎熱的夏季竟然有種如墜冰窖的感覺。


    “就要吃飯了,去叫下可兒吧。”林佳端上來了最後一道菜,又轉身迴了廚房去拿碗筷。迴來後見陳思源還在沙發上一動未動,不禁有些不滿,“你在幹嘛呢,去叫可兒呀!”


    “啊?”陳思源慌張地應了句,“走神了,我去叫她。”


    “你怎麽了,看上去很害怕的樣子?”


    “沒什麽。”陳思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可能是被發瘋的動物嚇到了,確實可怕。”


    “你膽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了?”林佳饒擋在陳思源麵前,有興致地看著他,“你不是看恐怖片都沒感覺了嗎,怎麽看個發瘋的動物就被嚇到了?我都沒被嚇到好嘛!”


    “少來,我當然不害怕,就隻是吃驚。”陳思源撇撇嘴,從林佳身邊繞了過去。


    “嘿,可是你剛才說的自己被嚇到了,你那個樣子一看就是被嚇到了,還不承認。”


    “瞎說,我沒有。”陳思源拒不承認,打開門,朝可兒喊道,“可兒,吃飯了!”


    可兒應聲興高采烈地跑了迴來,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發現告訴陳思源和林佳:“爸爸媽媽,我剛才看到了一隻兔子。”


    “兔子?”陳思源疑惑道,“咱們這裏怎麽會有兔子?”


    “是狗嗎,小薩摩耶之類的,白白的?”林佳說。


    “不是,就是兔子。可兒分得清狗狗和兔子,就是兔子。”


    “那可能是誰家的寵物兔跑出來了吧。”


    “好了,快點兒洗手吃飯,一會兒飯菜都該涼了。”


    刷碗的工作一直是陳思源負責,為了避免無聊,他專門買了個手機支架貼在了洗菜池裏側的牆上。這樣他就能邊看手機邊洗碗,能讓這份家務變得愉快一點。


    手機屏幕頂部彈出來了個消息,是一則新聞。


    寫著:歐洲多座城市遭巨物襲擊,大量建築淪為廢墟,數千人傷亡,民眾恐慌。


    陳思源記住了這條新聞。等他刷完碗,找到剛才那條消息提示再點進去的時候,卻發現新聞被刪了。按照相關關鍵詞去搜索,全網都一無所獲。


    “奇怪。”陳思源念叨了一句,“就算是違禁,也沒這麽快就下架的吧?”


    不僅是這條新聞,發狂的動物、自殺的奶牛,陳思源剛才看過的這兩類視頻全部被下架了。


    從明麵上看,互聯網一直在竭力維持著它的整潔與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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