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寬綽大氣的黑蓬馬車漸漸駛進璞石巷,馬車後跟著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以及兩名著裝整齊的護衛,三人皆騎著高大健壯的駿馬。


    哎呀,這是哪個大戶人家到璞石巷探親訪友?


    圳安縣城西這一片,所住的居民多是普通百姓,偶有幾家富戶也是商賈紳士,這等出行還帶著護衛的大戶人家,在城西實屬罕見。


    巷子裏,不少人家都敞著大門,伸著脖子好奇觀望。


    讓人吃驚的是,馬車停在了那座兩進宅院的門前。


    書生打扮的男子在護衛的攙扶中,略顯狼狽地翻身下馬,而後,上前叩門。


    馬車這邊,車門打開後,四個十一二歲的男孩陸續下了馬車,他們都身著書生樣式的淺色長袍,臉上的表情即興奮又緊張。


    一位滿頭烏髮的中年婦人利索地下了馬車,隨後朝馬車內伸出手。


    一隻嬌嫩白皙的纖纖玉手握住了婦人的手,緊跟著一張清麗無雙的臉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巷子內,頓時譁然一片。


    婦人與少女的衣著略顯素雅,衣料卻是上好的綢緞,身上的飾品不多,但看著皆都精緻貴重。


    氣質端莊,麵色沉穩,特別是那個明艷如花的少女,眉梢眼角都帶著一股嫻靜,舉手投足間亦流露出清雅矜貴。


    這是哪家大戶千金,怎麽跑到他們璞石巷來了?


    大門打開,阿剛一臉驚喜。


    「楊秀才,你們來了,快進來,阿元姐已經把廂房都收拾好了。」


    隨後,他看見了楊秀才身後的珍珠,忙跑過去,恭敬行禮。


    「胡小姐,您也來了。」


    「阿剛,別這麽客氣。」珍珠忙還禮。


    「不,不,這是應當的,胡小姐,你們裏麵請。」阿剛謙遜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珍珠笑著搖搖頭,牽著王氏走了進去。


    眾人魚貫而入後,大門緩緩關上,屏蔽了外界探究的視線。


    院子裏,站著老老少少十幾個人。


    把從未見過他們的王氏嚇了一跳,這座宅院竟然住了那麽多人。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向前走了兩步,微駝的背像下彎了彎,「胡小姐。」


    「哎,良山婆婆,這是幹什麽呀,折壽小輩了。」珍珠忙上前扶住了她。


    「嘿嘿,胡小姐是有福運之人,福壽綿綿,哪會有那等事情。」良山婆婆笑咪咪地拉著她的手。


    「來,大家都過來,給胡小姐問個好。」


    她騰出一隻手朝那群老少招手。


    「胡小姐好……」


    十幾個人彎腰齊聲問好,站在珍珠身後的王氏驚得睜大了眼睛。


    「哎,大家好,都別太客氣了。」珍珠忙還禮,隨後來過身後的王氏,「這是我奶,這次平安他們來縣城參加縣考,暫時打擾大家幾天了。」


    「哎喲,瞧您說的什麽話,這宅院本就是你們府上的,是我們叨擾了您才是真的。」良山婆婆連忙說道。


    她們能有穩定的容身之處,都是託了胡家的福,如今,縣城裏的這座宅院住著都是老人女子與小孩,成年男子與十五歲以上的男孩都住到了城隍廟那邊。


    老人幫著煮飯洗衣帶小孩,有勞動能力的孩子,白日都會去城隍廟那邊幫忙,老丁頭在郊外買了十餘畝旱地,種上了玉米、黃豆、花生、綠豆等等,還開墾了不少荒地種菜。


    那些作物的種子,都是胡家提供的,產量特別好,每年收成的時候,大夥的積極性就特別高。


    相比別的農戶,他們的畝產量至少高了兩三成,不少農戶聞風而來,仔細看過他們的糧倉後,都不約而同的要購買種子。


    於是,每年靠著賣種子的利潤,都能買迴不少米糧。


    水田貴,且散賣的農戶少,一賣就是五畝十畝的整賣,一下拿不出那麽多錢銀,這些年,賣兔的錢銀,用於基本生活開銷加上修繕城隍廟老舊的屋舍,還有那十餘畝旱地,老丁頭能攢下的錢很少。


    胡家每年都會在不同時期,給他們送米送糧,特別是秋收後,新打的大米,新摘的果子都是整車的送過來。


    也許是得益於環境安定,衣暖食飽,他們這群老弱病殘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前兩年,還有人不時得去章大夫的醫館看病,而近一年來,去醫館看病的人越來越少了。


    一番客套後,良山婆婆把他們領到了前院的廂房處。


    「原本以為,是楊秀才帶著四個孩子來參加縣考,就隻收拾了三間房間,沒想到,你們也不放心跟來了,不過,不要緊,後院還能騰出兩間客房,隻是得委屈你們一下,被褥來不及換新的啦。」


    「沒事,老姐姐,家裏是擔心幾個孩子年紀還小,都是第一次考試,沒人陪著怕不妥當,所以,我們才跟來了。」


    一番相處下來,王氏能與兩位年紀相當的老婦人很融洽的交談起來。


    「哎,您不嫌棄就好。」金婆婆比較內斂,說話沒良山婆婆爽利。


    「怎麽會,我也是從苦日子裏熬過來的,現在生活雖然比從前好過了,但是,從前吃的苦受的罪都記在心裏頭呢,一刻都沒有忘記過。」王氏就感嘆。


    幾句話,讓上了年紀的金婆婆與良山婆婆都感同身受,一時三人都有些惺惺相惜起來。


    珍珠無奈,隻管自顧收拾自己的廂房去了。


    京城,四皇子府。


    閑置了許久的四皇子府內,迎迴了自家的主人。


    韓璽迴京已有半個多月,在參加完太子喪禮後,便一直低調的待在府中,除了皇上召見外,鮮有外出。


    一眾家眷也於前幾日抵達京城,隻是,一路奔波,原本身體差的大皇子韓翎與郡主韓馨月都病倒了。


    請來了張神醫診治,結果與四皇子府內的太醫,診脈的結論一樣。


    韓翎胎裏帶毒,早產體弱,經受不住長途跋涉的辛苦,所以犯病,如今隻能小心將養。


    韓馨月風寒不愈,反覆低燒咳嗽,加上鬱結於心,肝氣不舒,病情遲遲難愈。


    張神醫開了藥方,抓藥熬藥服下,過了三天,韓翎的病情稍有好轉,韓馨月卻見效甚微。


    韓璽去看望她時,一張蒼白的小臉痩得有些脫形,以往靈動的眼睛也變得呆滯沒有生氣。


    韓璽即心疼又無奈。


    常英已經把馨月生病的緣由上稟,韓璽心中隻能暗自嘆息。


    如果不是羅家的罪名壓著,羅睿是郡馬的最好人選,可是,羅家一日不昭雪,就一日不能堂堂正正的出入朝堂。


    想要羅家的冤屈得以昭雪,必須由父皇把當年的案情親自重審,太子剛下葬,皇後外戚蠢蠢欲動,此時,不是把事情挑出來的好時機。


    他三哥韓軼已經在朝堂走動,當初太子把謀反罪壓在他身上,韓軼定然比他們更想把罪名甩開。


    隻不過,時機不對,他也不敢輕易上奏鳴冤。


    現在,隻能等合適的機會了。


    唉,就不知道,需要一年還是兩年,或者更久了。


    一兩年,馨月還能等等,再久肯定是不行的。


    韓璽坐在他的書房裏,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殿下,羅睿將軍的親衛羅五求見。」


    韓璽一怔,正想著羅家的事情,羅睿的人就來了,還真是夠湊巧的。


    羅五,他知道,羅睿的親衛,長了一張冷硬沉穩的臉。


    他才離開嘉晉城不到一個月,羅睿就派了貼身親衛來京?發生了什麽事情?


    韓璽在書房裏接見了羅五。


    羅五一身風塵僕僕地前來覲見,一看就知道進了京城後,便直奔四皇子府而來了。


    「卑職參加四皇子殿下。」羅五單膝下跪行禮。


    「免禮,羅將軍派你前來所為何事?」韓璽問得很直接。


    邊境主要就是戰事上的問題,不過軍中配有信鴿,不需要人力快馬加鞭的傳遞消息。


    羅五拿下背上的包袱,從裏麵拿出一個小的紅木匣子和一封信箋,恭敬地遞給了立在一旁的太監李傾。


    「將軍令卑職把東西呈給殿下。」


    李傾接過仔細看了看,轉手呈給了韓璽。


    紅木匣子份量很輕,韓璽拿在手裏有些納悶,是什麽東西讓羅睿這麽慎重,急沖沖地派人馬不停蹄地送來。


    他打開了匣子的瞬間,一股清香拂麵而來,人參特有的味道讓韓璽精神一振。


    竟然是人參片。


    薄薄地堆積在一起,約莫二三十片,帶著淡淡的紫色,參香濃鬱。


    韓璽臉色微變,想起了什麽。


    他忙把信拆開,一目十行快速看了一遍。


    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


    竟然,真的是極品人參!韓璽拿信的手都有些顫抖。


    他雖然沒能親自見過,父皇的救命人參,可母妃信中曾詳細描寫過,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參體泛紫光,即便是切開後,參片也帶紫。


    羅睿在信上說,是他的屬下在東北長白山脈那邊偶然買到的,效果甚佳,雖然參片之餘區區數十片,不過,隻要服用得當,亦能大補元氣,隨後不經意的提及帶病迴京身體虛弱的馨月郡主。


    韓璽唇角不由揚起,原來,是為了馨月呀。


    他心中喜憂參半,極品人參稀缺罕有,一直以為是傳說中的物品,誰能料到,原來真實存在這世間,不過,這麽多年,也就顧尚書府上找得到,而後,獻給了母妃,用於救治父皇。


    效果之好,讓張神醫都感到意外。


    父皇的病情當時基本已經病入膏肓,母妃曾在信中提及,要他隨時做好父皇駕崩的準備。


    如此嚴重的病情,一株極品人參輔藥三天後,父皇就清醒了,十天後,可以下地走兩步,二十天後,能在禦花園慢慢散步了。


    不可謂不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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