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鸞菱花銅鏡裏,照著一張依稀明艷的臉。


    隻是,這張臉的主人,眼中陰霾怨憤似要噴湧而出。


    白皙的臉上,仔細一看,淡淡地紅點依然可見。


    羅蒨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了。


    半個月都過去了,臉上的小紅點,隻淡化了一點點,而她身上磨破的傷口,更是紅印遍布。


    這樣的皮膚與身段,自己看到都嫌棄,何況三皇子殿下。


    府裏新進的四個女子,皆是十五六歲,青春貌美,身段迷人的嬌人兒。


    自己的病情再拖下去,隻能便宜了那些新來的狐媚子。


    她氣得胸膛陣陣起伏。


    「嬤嬤,還沒找到羅璟的下落麽?」


    把她害得那麽慘,就玩起了遁形,沒那麽便宜的事情。


    「小姐,下麵的人迴稟,各大客棧都找遍了,沒發現四少爺的蹤跡。」


    「哼,他不會住客棧的,往以前羅府名下的產業,找一找,我就不信了,他會捨得離開京城,太子垮台了,他定會找機會為羅家翻案的。」羅蒨恨聲罵道,「掘地三尺也給我把他挖出來。」


    原本她對羅府被抄家滅族的事情,還有些愧疚的,夜深時,偶爾想起,也會為死去的父母兄弟流幾滴淚。


    可是,經過羅璟給她下毒這件事,她反倒看開了。


    她有什麽錯?她不過是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而已。


    太子抄了羅家,那是朝政上的問題,與她一個小女子有什麽關係。


    要報仇,盡管向太子動手,拿她撒氣,算什麽英雄。


    對,她沒錯。


    西北的天空,大雪紛落。


    嘉晉城的四皇子府內,各處宮殿樓閣都被厚厚地積雪壓著。


    遠山近景皆是白茫茫一片,廊簷下遊廊中,閃動著太監宮女的身影。


    明日除夕,府內各處都忙碌得很。


    羅睿跟在小太監常英的身後走在抄手遊廊上。


    他一身玄色貂毛大氅,高高束起的黑髮上扣著晶瑩透亮的白玉冠,身姿挺拔,黑眉斜長,深邃的眼眸,稜角分明的五官,配上麵無表情的冷漠,就如高崖上的百年鬆柏般,蒼勁孤傲。


    羅睿剛從四皇子的書房裏出來,心裏還想著四皇子與他說的話。


    「太子定在年後發喪,母妃的意思是,最好能拖久一些,這樣,本宮可以名正言順的應召迴京弔祭,到時,本宮先行一步,李呈翼晚一步護送家眷上京,而嘉晉城就有勞羅愛卿暫時鎮守了。」


    四皇子過完元宵即將啟程,家眷晚半個月啟程,冬日邊境的道路不好走,四皇子府內女眷僕婦眾多,這一行程,怕是要走上大半個月才可能到達京城。


    太子薨了,皇後與太子妃翻不起風浪,但是皇後外戚薑氏一族卻不甘蟄伏,暗地裏的小動作很多,還有三皇子韓軼,也是頭披著羊皮的狼,不會輕易讓四皇子安全進京的。


    四皇子一路的風險很大,雖說有軍隊隨行,可保不住敵人使什麽陰招。


    羅睿經過上次抗擊幹東城一役,晉身為從三品的雲麾將軍,以他年僅弱冠的年齡,已經算是大夏最年輕有為的將軍了,四皇子對羅氏兄弟很器重,兩兄弟不僅武技高,腦子也靈活,各種戰術都能靈活運用,不似有的武將,隻懂墨守成規,輕易不敢嚐試新的戰術。


    「羅將軍,等等」


    身後有道清悅的聲音響起。


    一個披著銀紅刻絲白狐裘鬥篷的豆蔻少女疾步朝他走來。


    羅睿迴首一望,頓住了腳步,他恭敬的立在一旁躬身施禮。


    「馨月公主!」


    「哎呦喂,我的公主殿下,您怎麽跑這來了?這大雪天的,可別把您凍出病來了。」


    常英是四皇子身邊慣用的小太監,與府內的公主皇子很熟絡,偌大的四皇子府,隻有兩名公主兩名皇子,皇子的身體還時常抱恙,隻有兩位身體相對健康的公主,在四皇子身旁承歡膝下,向來受到四皇子的寵愛。


    「唿,常英,怎麽是你領著羅將軍出府呀?嘻嘻,我剛才在梅園采梅花,遠遠看見好像是羅將軍,所以過來打個招唿。」韓馨月圓潤細白的臉上微微泛著紅潤,不知是因為跑動的原因,還是因為害羞的原因。


    梅園的梅林離這可有段不遠地距離,常英有些驚訝地抬眸看了韓馨月一眼,隨後立即乖乖垂眸而立。


    「羅將軍,明日就除夕了,羅郎將還未歸家麽?」韓馨月對羅家兄弟的事情很關注。


    羅睿和羅璟都是軍中少見的美男子,在五大三粗的武將中,如皎皎明月般的存在,幾乎是所有邊境閨閣女子仰慕的對象。


    韓馨月也不例外,她眨巴著黑亮的眼睛,眼似秋波般蕩漾漣漪。


    「迴稟公主,舍弟迴鄉過年,還沒到返程的期限。」


    羅睿垂眸答道。


    「呀,這樣,將軍今年不是得自己一人過年了麽?」


    好可憐,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過年顯得多冷清,韓馨月女性的母愛開始泛濫。


    「末將早已習慣,多謝公主掛懷。」


    羅睿入伍多年,就沒有幾次迴家過年的時候,多數都在邊境中度過。


    而且,羅家被抄家後,迴家過年,已經成了奢望,羅睿的眼神暗淡起來。


    這三年,羅璟到了嘉晉城,兩兄弟湊在一起過年,雖然勉強有了絲生氣,可是,兩人都不是那等能活躍氣氛的人,所以,過年就是一塊吃了晚飯,守到淩晨後,各自迴房歇下。


    他眼底的黯然,看在韓馨月眼裏,感覺心疼地都快落淚了,羅家的遭遇,她是知道的,整個羅府,隻存活了羅睿與羅璟,怎麽能不讓人為之嘆息。


    「將軍,我與廚娘學了京城有名的菜式豉油雞,明日除夕,我讓常英給將軍送一隻,將軍嚐嚐味道,可好?」


    韓馨月心情忐忑地看著眼前長身玉立氣宇軒揚地男子,他向來清冷孤傲,對外麵仰慕的女子從不假以辭色,她這麽低聲細語地示好,他,會接受麽?


    「多謝公主殿下,除夕之夜,當與家人共享天倫,殿下應讓四皇子殿下嚐嚐,末將還有公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羅睿躬身施禮後,轉身出了遊廊,


    常英見狀,忙與韓馨月告了聲罪,追了過去。


    少女的心思美麗而夢幻,可是,輕輕一戳,便化為泡沫。


    韓馨月咬著下唇,眼眶開始泛紅,他,竟然拒絕了她,唔唔。


    她捂住唇,轉身飛奔而去。


    還沒到午時,出門購買年貨的車,一一返迴了胡家。


    胡長貴的騾車上,滿滿當當的貨物堆成了小山。


    淩顯和淩希兩人都擠到了車轅邊上。


    他們祖孫三人,不需要添置太多東西,加上胡家每年都會派發不少年貨給他們,所以,他們隻添了少許的貨物。


    騾車上,絕大多數的東西,都是珍珠交代買的。


    把貨堆放在堂屋內,挨樣分好。


    胡長貴咬牙花費了重金,買迴了兩把最好的門鎖,迴到後院,就把兩間藏有貴重物品的房門都鎖上了。


    李氏終於鬆了口氣,牽著兩孩子走出了房門。


    平善沒跟著翠珠迴去,留在屋裏和秀珠玩了半天。


    這會兒,趙虹玉與潘雪蘭已經開始在廚房忙碌了,家裏客人多,需要早些準備好。


    趙虹玉與方晟成親後,依舊在胡家的廚房上幫忙,兩邊離得近,加上家裏隻有方晟與阿青,飯食很簡單,她提前些做好,就可以過來幫忙了。


    潘雪蘭跟在趙虹玉身邊,灶上的手藝已經能與趙虹玉相當了,隻是,速度上會慢上一些。


    兩人分工明確,配合有默契,幹起活來,速度很快。


    兩人的工錢在年初的時候,就漲到了五百五十文一個月,在村裏算得上高薪人員。


    趙虹玉的母親潘氏,原想著,閨女成了親,首要任務是把小家顧好,幹脆讓她辭了胡家的幫工,可她話一處,遭到了全家的反對。


    在胡家的廚房幫工,不僅能省一份口糧,而且活也不算重,胡家人口不多,一頓飯花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中間的時間,胡家沒限製趙虹玉的出入,走幾步就到自己的家了。


    那麽高的薪資,比潘氏在作坊幹一整個月都高上一截呢,以後上哪找去,不如趁著沒有孩子的時候,多幹一段時間,多存些錢銀。


    胡家的工錢,是幹得越久工錢越高,趙虹玉基本是每做滿一年,第二年就多添50文錢,這就意味著,趙虹玉的月錢馬上要漲到600文了。


    600文錢啊,可不是小數目呀,村裏人出門打散工,累死累活的,一個月能掙三四百文就樂得不行了。


    趙虹玉領別人兩倍的工錢,活還輕鬆,怎麽能隨便辭工呢。


    一家人都搖頭反對,潘氏想想,確實如此,就再不吭聲了。


    方晟對趙虹玉繼續幹活的事情,沒有吱聲,這事,婚前就商量好了,他沒有固執起見。


    等到趙虹玉懷了身孕,自然而然的辭工,兩邊都不會有別的說辭了。


    羅璟和姚浩然迴來的時候,兩輛車都堆滿了貨物。


    成袋的大米和白麵,整筐的蘋果和橘子,整扇的豬肉和羊肉,一筐魚半筐糖鹽醬醋,以及一些年糕、糍粑、粽子等。


    兩輛車上的東西,幾乎都是一樣的,看來是誰照著誰複製了一份。


    李氏迎上來就忍不住一通埋怨,「玉生呀,家裏的米麵很多,豬肉羊肉也備下來了,你們買這麽多,吃到啥時候呀。」


    她與玉生熟絡,又特別喜歡他,對他自然親切隨意,說是埋怨,不如說是嗔怪。


    「嬸子,家裏客人多,米糧消耗快,多備些沒事。」羅璟笑著對她說。


    「可,也太多啦。」


    李氏看著堆得高高地貨物,有些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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