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柏銘考過了今年的院試,成為了正式的生員,也就是老百姓俗稱的秀才。


    記得,出成績的那天,報喜的衙役一路敲著銅鑼過來,全村的老少都圍了過來。


    趙文強一家激動得喜極而泣,把一早準備好的喜錢,發給了衙役,隨後拿出鞭炮,燃了起來。


    村長家出了個秀才老爺,全村人都感到麵上有光,一時,趙文強家的大門口熱鬧非凡,各種恭賀道喜的聲音不絕於耳。


    趙柏銘考中了秀才,成績在中遊,算得上是很不錯的名次。


    太平學院的季學正和他的學生都親自登門道賀,隔壁村的馬村長、梁村長以及相熟的各村村長都來了。


    一直喧譁到天黑,望林村最熱鬧的一天才落下帷幕。


    胡家作為鄰裏,也去送禮道賀了。


    老宅送了兩隻雞、兩隻兔子、四塊尺頭、兩匣子十裏香的點心、一筐新摘的桃子。


    胡長貴送去的賀禮,是珍珠挑選的,筆墨紙硯、青花茶杯各一套、龍井茶一包,以及半扇野鹿。


    兩家的賀禮,在所以的賀禮中,都是很豐厚的。


    趙文強笑得見牙不見眼,趙柏銘考中了秀才,與胡家的親事就更有把握了。


    他沒有改變讓趙柏銘娶胡翠珠的主意。


    一是他們私下已經開了口,中了秀才便翻臉不認帳,趙文強自認做不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情。


    二是胡家的學堂明年也有好幾個學識不錯的孩子,要下場考童生試了,說不準,到時候,望林村又多幾個童生了。


    三是翠珠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長相秀麗,個性賢惠,識文認字,又得王氏的廚藝真傳,無論哪點都配得上他孫兒。


    因此,趙文強對待胡家的態度更為親近。


    沒多久,又讓黃氏提了兩家的親事。


    王氏特意問了珍珠的意見。


    珍珠表示,反正都得等到趙柏銘出了孝期,幹脆過完年再定也不遲。


    王氏卻猶豫了,過了年,翠珠算起了就十六了,十六歲的姑娘還不定親,會惹人非議的。


    珍珠心塞,那不就表示,明年她也得把自己的婚事定下來麽?


    蒼天呀,你下一道閃電劈死我算了。


    日子在王氏的猶豫中劃過。


    趙文強家也不催促,他們如今也忙得很,趙柏銘作為生員,有了進入圳安縣縣學的資格,按著規定,得先到縣學去報導,然後,每個月得在縣學聽課幾天,其他的日子則可以自行學習。


    文昌侯府,靜蘭院內。


    即便入了秋,兩旁的花圃,依舊一片奼紫嫣紅。


    院門旁,兩棵鬱鬱蔥蔥的桂花樹對立而長,金黃色的花朵開滿了枝頭,濃鬱芬芳的桂花香飄散在整個院落。


    正麵五闊的樓房有兩層高,粉白的牆麵,朱紅的門窗,窗欞糊著天青色的紗。


    樓前兩棵生長旺盛的西府海棠,金秋十月,樹上已經結滿了珊瑚紅的海棠果,在蔥蘢的綠葉中,密密匝匝,甚是喜人。


    「小姐,鄂州那邊送水果過來了。」


    紫玉恭順的站在二層的湘妃竹簾前稟告,聲音裏帶著淺淺的喜意。


    「啊,是她家的水果採收了。」聲音清亮如泉水,「你進來吧,先等一會兒,我把這點畫完了就下去。」


    紫玉掀開竹簾走了進去。


    尤雨薇坐在紫檀木的書案上,正用心的在宣紙上描繪著筆下的圖案。


    紫玉心中輕嘆。


    小姐從前對繪畫從不上心,可自從知道,顧五少爺喜歡書畫後,這幾年一直勤加練習。


    可是,顧府對兩家的婚事卻依舊不提。


    小姐過了年就十七了,再拖下去,吃虧的隻有自家小姐。


    社會的輿論一向是偏袒男子一方的,顧五少爺即便過了二十不娶,於他也無甚大礙。


    可小姐不行,京城裏,十七八歲沒定親的官家小姐實屬鳳毛麟角,偶有幾個,因病被耽擱的,或是長相性情不甚好的,總之,無論什麽理由,傳了出去,都於名聲有礙。


    夫人為了此事,不知跑了多少趟顧府。


    可是,顧府的大夫人也無法,顧五少爺不鬆口,總不能強壓著他定親吧。


    小姐死了心要等顧五少爺,說他一天不成親,她也不會成親的。


    老爺很生氣,卻又拉不下臉去質問顧五少爺,人家可從沒給過小姐承諾,是小姐一個勁的死心眼等著,這能怪誰?


    紫玉看著自家小姐,身材玲瓏有致,長相俏麗出眾,肌膚更是瑩潤如玉,每次參加花會和詩社都能博得一片羨艷的目光。


    身為文昌侯府嫡出的小姐,走到哪都是身份尊貴的嬌人兒。


    長相好,出身高,性情活波開朗,顧五少爺怎麽就這麽不喜歡她家小姐呢?


    為了小姐的事情,文昌侯府與顧府的關係,進入了僵持的局麵。


    隻有小姐,沒心沒肺似的,依舊如常的出入顧府。


    「好啦!」尤雨薇放下手中的畫筆,小心地用鎮紙壓住畫的四角,她畫的是一叢菊花,迎風傲霜,花枝茂密,花朵妍麗。


    「小姐的繪畫水平,越發的好了呢,看這菊花,畫得多有神韻呀。」紫玉看著墨跡未幹的畫卷,真心誇讚道。


    尤雨薇喜笑顏開,「是吧,我也覺得自己畫得有長進了,等把畫裱好,就拿起給五哥哥看看。」


    紫玉一頓,心中苦笑。


    顧五少爺這般對待冷淡地小姐,小姐卻似毫不在意般,出入顧府的頻率還是往常一樣。


    「走,看看珍珠妹妹送的水果去。」尤雨薇一入秋就開始期盼胡家送的水果了,去年他們送到水果就非常甜脆,讓她和娘親一直念念不忘。


    和去年一樣,依舊有蘋果和李子,今年還多了半筐核桃,珍珠在信裏解釋過,說別的水果不宜保存,怕運到京城都壞了,所以,隻送了這些適宜存放的種類。


    「哢嚓」尤雨薇啃著洗淨的蘋果一臉滿足,「真好吃,珍珠妹妹家的蘋果就是好,我們莊園的水果,就沒這麽脆甜。」


    「是啊,上個月送來的棗子和蓮藕,老侯爺和侯爺都嫌棄送得太少,我聽秋香說,老侯爺還把侯爺的那份棗子劫了一半走呢。」秋香是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與紫玉一向交好,紫玉穩重的臉上也浮現笑意。


    老侯爺對夫人有意見,以至於不肯對三房開口,幹脆直接從大兒子那拿走了一半。


    尤雨薇啃著蘋果的臉現出幾分得色,這兩三年,胡家送來的特產,都會分出兩份送給祖父與大伯,二伯一家一直外放為官,不在府內。


    結果呢,祖父一開始沒怎麽在意他們送的東西,過了不久,嚐到了甜頭後,就開始和尤雨薇一樣,期盼著胡家的節禮了。


    祖父從前一向沒有好臉色對她們母女,自從收了她們送的東西後,雖然還是沒啥好臉色,但也不像從前那樣,找她們的茬了。


    「你挑兩份出來,給祖父和大伯送去,估計祖父已經伸長脖子等著了。」尤雨薇樂滋滋的說道。


    「可不是等著了嘛,奴婢剛才就看見老侯爺院裏的小丫鬟,在咱們院外探頭探腦的啦,想是得了消息,正等著呢。」紫玉也跟著笑出了聲。


    「去吧,去吧,祖父那份多放些蘋果,李子他吃不了多少。」尤雨薇細細吩咐了起來。


    紫玉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


    顧褀也正嚐著新到的蘋果。


    削了皮切成塊,整齊的碼在魚戲蓮葉青瓷盤上。


    顧褀一口接一口,很快吃完了一盤。


    他剛從國子監下學歸家,得知胡家又送來了今年果樹的成果。


    想起去年吃進嘴裏脆甜的感覺,忙吩咐青梅削了個蘋果。


    青梅已在前年嫁給了府裏的一個管事,如今仍在顧褀身邊服侍。


    顧褀今年十九,一襲月白色長衫,身量修長,麵如冠玉,頭髮用一隻青玉簪束著,端是俊逸清貴。


    他遵從父命,去國子監念書,已有兩年。


    自從他身體病癒後,父親對他的期望一日勝過一日。


    先是請了有名的大儒為他補上以往拉下的學業,一年後,又讓他進入了大夏的最高學府國子監學習。


    國子監,大夏國的國學府第,全國學子嚮往的聖地,普通學子想要進去,不僅需要推薦人,還必須經過層層的選拔。


    當然,這是普通學子的路徑。


    像他們這般有品級的朝廷官員來說,進入國子監,需要的是強硬的人脈,和不太差的學識。


    他們也需要經過入學考試,隻不過,這份入學考試,相對於普通學子們的卷子來說,簡單不少,考過了卷子,才能進入國子監,畢竟,全國的最高學府裏摻進愚笨蠢頓的學生,對於學府的名聲有礙。


    顧褀,很容易就過了初考。


    他病癒後,耳聰目明,記憶不凡,頭腦靈活,又經過大儒一年的教導,那份入學考試,根本難不倒他。


    入了國子監,學府的科目繁多:禮、樂、射、禦、書、數,每樣都要求學子掌握,顧褀雖然聰慧,但底子畢竟薄弱,於是,他開始了繁忙的學業生活。


    每次胡家的節禮送過來,他就會想起,那狡黠又有生氣的女孩子。


    去年國子監放授衣假,假期為一個月,顧褀去了一趟鄂州,路上快馬加鞭,十五日的路程縮短到了十日,在太平鎮待了八天,才返程迴京。


    時隔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再次見到那個笑容明艷,眼眸靈動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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