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興建學堂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村落。


    村民的態度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一直旁觀置身事外看熱鬧的心態,漸漸地發生了轉變。


    誰家沒有孩子,誰都期盼自家孩子能有途徑脫離底層生活,即便不能一飛沖天,那也能積累資本。


    讀書認字算術知禮,習武強身自衛護家都是資本。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既然有向上的途徑,還是免費的,誰能不心動。


    河灘上,修建校舍的附近,擠擠攘攘地圍了不少村民,從前隻圍觀湊趣,現在都自發的開始幫忙。


    自家的娃子,以後有可能到學堂上學,他們幫著多出一分力也是好的。


    這種時候,那些平時說酸話道是非的三姑六婆,都偃旗息鼓,不敢在胡家修建學堂的事情上胡謅瞎扯了,誰家都有小娃子,即便現在屋裏沒有適齡上學的男童,以後難道就沒有麽。


    在修建學堂的事件上,胡家在望林村的聲望,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王氏一出門,遇見的村民,紛紛滿臉笑容的和她打招唿拉關係。


    「胡嫂子,去小兒子家呢,你可真有福氣,長貴多能幹呀。」


    「胡嬸子,我家金山八歲了,可以去你家學堂不?」


    「弟妹呀,你家長貴善心善德呀,為村裏造福啦,我家大壯十歲了,能去學堂不?」


    「……」


    連那一向碎嘴刻薄的田貴枝,都讒著臉到她跟前陪不是,「胡嬸子,往日都是我的不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我見識呀。」


    她家趙奎九歲,也在免費進學的年齡。


    她從前把胡家得罪得不淺。


    趙板凳知道消息後,又把她揍了一頓。


    「要是趙奎進不了學堂,那都是你造的孽。」


    趙板凳一腳把她踢出門,讓她去賠禮道歉。


    王氏的笑容一直僵直著,直到珍珠開門迎她進屋,她的嘴角還一抽一抽的。


    哎呦,大善人也不好做呀。


    王氏揉揉臉。


    珍珠看著好笑,望林村不大,七到十二歲的男娃其實不多。


    她打算頭一年先招二十個學生,年齡大的優先,沒排到的等下一批。


    畢竟,隻有一位先生,太多學生不好管教。


    至於,是不是請楊秀才,還得見過他本人再說。


    萬一是個刻板不會變通的性子,那可不是她想要的先生。


    三年的免費期一過,有念書天賦的可以繼續學業,沒有這個天賦的,也能學會識字算術,不做一個睜眼瞎子。


    至於習武,拳腳功夫練得好,可以勝任侍衛、鏢師、護院等這些工種,他們的月銀比打散工或是普通僕從高上很多,再不濟,習武能強身健體,保護自己和家人少受別人的欺負。


    在這冷兵器的時代,男子習武還是很有好處的。


    她沒有什麽遠大的理想和確切的規劃,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望林村下一代的教育做點貢獻,她也很知足了。


    王氏歇了歇,喝了幾口茶,這才開口問道:「珍珠呀,新校舍快起好一間了吧,教書的夫子準備什麽時候請呀?」


    她剛才過來的時候,河灘上過來幫忙的村民真不少,為了能讓自家的娃快點上學堂,村民們也是夠拚的。


    隻是,房子建好了,夫子還沒著落呢。


    王氏表示很憂愁。


    珍珠忍笑,請夫子其實很簡單,無論什麽年頭,有錢總是好辦事。


    雖然她家聘請夫子的銀子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阿青說,圳安縣的清延古寺山下,有一條挺有名氣的小巷子,常年駐紮著落破潦倒懷才不遇的書生,有賣字畫的、賣摺扇的、賣風箏的、代寫書信的等,但凡需要著墨的,那裏都能找到人。


    一年十二兩的穩定薪資,絕對有不少人搶著要來。


    「奶,你放心,校舍建好前,夫子定會到達。」珍珠笑容沉穩。


    胡老太太心中大安。


    「珍珠,那片人參地……安全麽?」


    她壓低聲音,問了另一件壓在心底的問題。


    珍珠抿嘴輕笑,也壓低了聲音道:「奶,很安全,沒有小黑的帶領,誰都找不著地方。」


    王氏精神一震,滿麵喜色,「那就好,那就好。」


    「奶,要挖幾株下來麽?」珍珠挑眉問道。


    王氏遲疑,沉吟了一會兒,才咬牙說道:「珍珠呀,你大伯找人問過了,說是空悟大師輕易不給人批字改命,咱們就算找到門路,空悟大師給平善改了生辰八字,可是這花費怕是不少。」


    王氏很肉痛,都怪這貪嘴的梁氏,幾口肉下去,幾百兩銀子就飛走啦。


    「哦,需要多少?」珍珠好奇。


    「說是最少二百兩起價。」王氏苦著臉道。


    二百兩?尼瑪,都夠她再修幾座校舍了,還真是坐地起價呀,批個字改個命,幾百兩銀子就到手了,高僧果然夠高的。


    珍珠忽笑,「奶,咱們求的是心安,求的是平善健康成長,銀子嘛,沒了可以再賺,隻要一家人平安健康,花點銀子算什麽。」


    王氏突然覺得羞愧,大房靠著孫女的主意和方子翻了身,如今還要靠著孫女添補大房捅的窟窿。


    小人兒才十一歲呀,再沉穩持重也還是個天真純善的小姑娘呀。


    他們全家居然都把重任壓在了一個小姑娘身上。


    「珍珠,家裏人不掙氣,讓你受累了。」王氏眼眶泛紅心疼孫女。


    說得好好的,怎麽就紅了眼眶。


    「累啥呀,人參又不是我翻山越嶺找到的,挖幾株人參,還能有多累呀。」珍珠無奈安慰。


    挖人參是不累,可是,嗯……,咦,好像是沒什麽累的,人參是小黑找的,她隻用挖迴來即可。


    啊,不對,怎麽扯到這上麵來。


    王氏思緒一亂,倒忘了泛酸的緣由。


    河灘上的工地忙得如火如荼,襯著胡家院落清靜安定。


    珍珠送走胡老太太,走向後院。


    王氏真的很忙,家裏有病號,有產婆,有未足月的小嬰兒,每一個都離不開人照料。


    翠珠一個人根本顧不過來,她騰出這一小會兒功夫,把心頭的大石落定,心滿意足的趕迴家中忙活去了。


    珍珠慢慢往後院走去,耳邊的「嘿」「哈」聲聽得更為真切。


    阿青與羅璟較勁好幾天了,特別是知道他曾學過幾年功夫後。


    這不,又以切磋的名義鬥了起來了。


    阿青憋著氣,什麽天賦好根骨佳,練過功夫還這般菜,能多有天賦。


    左一拳,右一腿,長得一付小白臉的模樣有什麽用,看他左閃右退的節節後退,阿青心中豪氣大漲。


    羅璟冷著臉抿著唇,努力的抵擋著對方的攻擊,他對武藝一向疏於練習,招式套路本就不熟,對手的步步緊逼,他確實有些手忙腳亂。


    方晟坐在房門前觀察著兩人,阿青腳下功夫好,身形靈巧速度快,可惜身子瘦小手上無力,花拳繡腿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癢。


    那個叫玉生的男孩,看上去有些狼狽,被阿青逼得步步後退,但他眼神冷靜麵色從容,沒有一絲氣急敗壞的落敗感。


    相對於前兩日一麵倒的被阿青追打,今日較量,他已能做到從容有度,退後的距離縮短了許多,不愧是根骨清奇的練武奇才。


    方晟目光一沉,餘光掃過牆邊看熱鬧的女孩。


    頓覺牙疼得緊,竟然拒絕讓他收玉生為徒。


    她知道她的反對有多荒唐嗎?


    如果讓玉生拜倒在他門下,不出五年,江湖上定能出個少年高手。


    珍珠目光一瞥,方晟的不忿的眼神淨收眼底。


    她咂咂嘴,你一混得和叫花子差不多的江湖人士,想讓那個少爺拜在你的門下?


    別說他不答應,她也不能答應。


    江湖是什麽?她隻聽說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你讓那少爺以後混江湖?


    是打架鬥毆搶占地盤?


    還是拉幫結派召集小弟?


    更或是開宗立派成就掌門?


    哪樣她都不覺得好。


    既然不好,那就提前杜絕,少爺是不混江湖的。


    教習的條件之一,校舍裏進學的孩子隻是學生,想要招收徒弟,要徵詢過本人以及家長的同意。


    方晟滿臉的鬍渣掩飾住了唇角的抽搐。


    這丫頭真不可愛。


    拳來腳往,左踢右閃,羅璟沉著對應,不時趁著阿青力竭還擊一二。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服氣。


    珍珠看著無趣,朝儲物間走去,平安的地龍箱子放在裏麵,這麽多天了,她還沒去看過呢。


    雖然她挺怵這些軟體動物,不過,既然是她開的頭,總歸得照看一二。


    沒走兩步,空中一聲鷹唳,小金的身影由遠及近。


    珍珠抬頭望去,雄健的身姿下,一雙利爪緊拽著一頭雄鹿。


    「……」


    這貨真的又去抓了一頭鹿。


    昨天,給它餵了滷好的豬下水,這貨就有些不樂意了。


    吃了幾天鹵鹿肉,竟把它的嘴給養刁了。


    「撲通」


    雄鹿落入院中,驚醒了切磋中的兩人。


    「哇~又是一頭野鹿耶~」阿青收住拳腳,忙不迭的跑到鹿旁。


    「咕咕」小金從空中落下。


    「金哥,你可真厲害,那麽重的鹿,你都抓得起。」阿青眼睛發亮,對金雕很是崇拜。


    珍珠頭疼,這隻鹿比上次那隻塊頭更健壯些。


    無奈的白了一眼小金,就你嘴饞,「奶那麽忙,又得喚了她老人家來宰殺,這不是給她添亂麽。」


    「珍珠姐,我會宰殺。」阿青雙眼亮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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