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吃!”


    瀧川絢香一手端碗,一手用筷子快速扒拉著碗裏的米飯,三下五除二碗裏就幹幹淨淨了。


    “再來一碗!”


    稱讚了一聲,然後將手中的空碗遞給清水悠二,臉上是十分的滿足。


    “好。”


    清水悠二接過碗跑到廚房裏盛飯去了。


    “給。”


    “謝謝。”


    瀧川絢香接過碗又開始新一輪的‘淨碗大戰’。


    有這麽好吃嗎?


    清水悠二看著瀧川絢香著驚人的幹飯速度,閃過些許疑惑,低頭看向矮木桌上的菜肴。


    紅燒魚、炸天婦羅、炒青菜以及味噌湯。


    普普通通的飯菜而已。


    清水悠二夾了一塊魚肉塞進自己嘴裏,咀嚼了幾下咽下,心裏則是想道。


    就是普通的魚肉嘛,沒什麽特別的。


    “再來一碗。”


    瀧川絢香再次將空碗伸到清水悠二麵前。


    “好喲。”


    看著瀧川絢香臉上滿足的表情,清水悠二也感覺受到鼓舞似地應了一聲,接過碗起身去添飯。


    畢竟有人那麽熱情吃自己做的飯菜也是一件讓人感到開心的事情啊。


    ……


    飯後。


    瀧川絢香背靠著沙發,雙手搭在可以明顯看到圓鼓鼓的肚子上,雙腿伸得筆直向外打開,偶爾還動動自己腳掌的大拇指。


    腳掌向內晃動,大拇指外側相抵後一觸即分,接著腳掌開始向外擺動,擺動到底後又向內晃動,大拇指再次接觸後又向外擺動著。


    好像玩不膩似地來迴做著這個動作。


    臉上有時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但想來應該是好事。


    “給。”


    清水悠二將手中裝有白開水的玻璃杯遞到瀧川絢香麵前。


    “謝謝。”


    瀧川絢香雙手接過。


    哢嘁!


    清水悠二順勢坐到瀧川絢香旁邊,打開可樂的拉環,汩汩的氣泡冒了出來。


    往嘴裏灌了一口,享受氣泡在口中溶解的感覺,發出一聲舒爽的愜意。


    盯————!


    感受到旁邊傳來一股灼熱地令人不敢忽視的視線,清水悠二僵硬地緩慢地轉過頭看著瀧川絢香緊盯自己的臉,出聲問道。


    “怎麽了嗎?”


    瀧川絢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白開水,然後再看著清水悠二手裏的可樂,意思不言而明。


    “唔!”


    “要喝可樂嗎?”


    清水悠二姑且問了一嘴。


    瀧川絢香狠狠地上下點頭。


    “那我去給你拿一罐過來。”


    清水悠二剛想起身。


    不過,瀧川絢香卻直接拽住了清水悠二的衣袖。


    清水悠二疑惑不解。


    “我要悠二手中的可樂。”


    瀧川絢香盯了一會清水悠二手中的可樂,然後注視的視線移向清水悠二的臉。


    “誒,可是我已經喝過了喲。”


    清水悠二晃了晃手中的可樂。


    “不要緊。”


    瀧川絢香搖搖頭,表示沒什麽。


    清水悠二還想說什麽,瀧川絢香拽了拽他的衣袖接著說道。


    “這樣就好。”


    “哦,那好吧,你不嫌棄的話請。”


    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清水悠二倒是沒什麽所謂,將手中的可樂遞給瀧川絢香。


    “那水給我吧。”


    清水悠二很是平常地說道。


    “嗯,好。”


    瀧川絢香先單手接過清水悠二遞來的可樂,聽到清水悠二說的話,下意識應道並將水杯遞過去。


    不過,遞到一半,眼角瞥到手中的可樂罐被清水悠二喝過的部分,不經意間看向清水悠二的嘴唇,臉頰紅了一瞬。


    正當清水悠二要接過玻璃杯時,瀧川絢香猛地將手縮迴,然後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涼白開,接著才將手中的玻璃杯遞給清水悠二。


    震驚的清水悠二愣愣地接過玻璃杯,腦子一下子有點沒反應過來瀧川絢香剛剛這是在做什麽?


    當然反應過來也還是沒弄明白。


    可能隻是單純想喝水吧。


    清水悠二將玻璃杯中的涼白開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到矮木桌上,仰著頭枕著沙發邊沿,開始閉目養神。


    不一會兒,輕微的唿吸聲在瀧川絢香耳邊響起。


    瀧川絢香轉頭看去,清水悠二已經睡著了。


    “悠二~~”


    瀧川絢香捏著聲音輕輕喊著清水悠二的名字。


    不過清水悠二並未作迴應。


    瀧川絢香雙手來迴搓動了一下可樂罐,然後捧起抿了一口,放下可樂罐的時候,臉頰已經緋紅一片,好似喝醉酒一般。


    間,間接接,接,接,接吻!!!


    腦中有蒸汽在轟鳴,頭頂已經冒出一縷飄搖的白煙。


    “啊唿!啊唿!”


    瀧川絢香一邊用手往自己臉上扇風,一邊用力調整自己的唿吸,她能夠明顯感覺到現在的自己心跳有多快,聲音有多重,猶如太鼓轟鳴。


    間接接吻就這樣了,那……


    瀧川絢香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旁邊移動著,聚焦於清水悠二的嘴唇上。


    如果……


    想象自己的嘴唇貼在對方的嘴唇上的感覺。


    噗!


    頭頂頓時冒出一小朵蘑菇雲。


    啊,光是想象這個畫麵就已經承受不住了。


    雙眼好像有螺旋紋在轉動著,暈暈乎乎地,好像整個房間都在旋轉著。


    “啊,不行了……”


    嘴裏嘟囔著的瀧川絢香搖晃著腦袋依靠在清水悠二的肩膀上,如同被灌醉酒一般的人沉沉睡過去了。


    嘴裏還不時上下張合著嘴巴,口齒不清地好像在說著什麽。


    ……


    時間滴滴答答地流逝過去。


    “啊!”


    瀧川絢香叫了一聲,猛地驚醒過來,醒過來第一時間就是往旁邊——清水悠二的方向看去。


    “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早就醒來的清水悠二被嚇了一個激靈,看著驚魂不定的瀧川絢香關心地問道。


    “嗯。”


    當看到清水悠二真切的麵孔出現在自己眼前,以及聽到清水悠二的聲音時,瀧川絢香那驚恐的心才慢慢平複下來,對於清水悠二的問題點了點頭。


    低頭一看,發現身上不知何時已經蓋上了一件衣服——清水悠二的衣服。


    “怕你著涼給你披上的。”


    清水悠二解釋了一句。


    “謝謝。”


    道了一聲謝,瀧川絢香彎起膝蓋,雙手攏著小腿,隔著清水悠二的衣服埋進臂彎裏,輕輕地開口。


    “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清水悠二輕‘嗯’了一聲作為迴應,表示自己在聽。


    “夢見悠二不要我了,我又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然後麵前突然出現一個懸崖,我跌落了下去,一直墜落,一直墜落……接著就醒了。”


    “聽起來是有點可怕呢,在懸崖裏一直墜落,嗯,有點可怕……”


    清水悠二想象了一下,確實這種無力的墜落感令人恐懼,也難怪剛剛瀧川絢香大叫了。


    “不是的!”


    不過,瀧川絢香直接反駁了清水悠二。


    “誒?”


    “對我來說,悠二不要我了才是最可怕的,比墜落懸崖,比任何一件事都還要可怕得多,可怕一千倍,一萬倍!”


    瀧川絢香挺起身體,直麵著清水悠二,很是激動地說道。


    “這個……我有這麽重要嗎?”


    清水悠二眼神移向旁邊,有點不敢直視瀧川絢香的眼睛,用手指撓了撓鼻翼,頗有點不好意思,這還是生平第一次有女生這麽直白地對他說‘他很重要’呢。


    內心還是有點小竊喜的呢。


    “嗯!悠二很重要,很重要,對我來說很重要!!!”


    瀧川絢香很是大膽,很是直白地表述著自己的心意,剛剛的噩夢讓她明白一件事——原來清水悠二是有可能離開她的。


    她從沒考慮過這樣的事情,當她住進清水悠二的家裏,同居在一起的時候她從沒想過離開這樣的事情。


    她以為這樣在一起的時光,他迴來,她說著‘歡迎迴來’,而她迴來,他同樣說著‘歡迎迴來’的這樣的時光是會永遠,永遠,永遠不變的。


    但是……


    瀧川絢香用雙手突然緊緊拽住清水悠二的衣袖,眼中有晶瑩閃過,聲音帶著些微的顫抖,祈求地說道。


    “悠二不會不要我的吧,絕對不會不要的吧?!”


    清水悠二沒有如瀧川絢香所想地那樣爽朗地笑著迴答‘那是當然的啦,絕對不會不要瀧川的呀’,而是一下子沉默了起來。


    噩夢裏清水悠二將自己推出房門,轟地關上門的畫麵以及關上門時那句猶在耳邊迴響的‘我不需要你了’的話語清晰猶然地不可抑製地湧上腦海。


    瀧川絢香死死地用力拽緊著清水悠二的衣袖,希冀以這樣的動作給予自己些許的安慰,希冀用這樣自己都知道很是無力的動作將清水悠二挽留住。


    “悠二……”


    瀧川絢香輕聲地唿喚著清水悠二的名字。


    她的內心在害怕,在恐懼,十幾年的虐待生活導致她的神經極度纖細敏感,空前地缺乏安全感,哪怕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可能牽動她那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經。


    而她的應對方法也很簡單——瑟縮著身體,抱著膝蓋蜷曲在角落靜靜等待審判的來臨。


    一如她還在她母親的掌控下所應對的方法。


    其實她想要的並不多,一點點,隻要一點點的光可以照亮心裏那沉重不見五指的陰霾就可以了。


    但是呢,那麽多年過去,她也隻遇見一個清水悠二而已。


    她覺得,這是她一生最大的幸運。


    所以其實她想要的隻是清水悠二的一個承諾,一個肯定的承諾,一個肯定的‘絕對不會不要她’的承諾,哪怕另一個人格告訴她這個承諾太過於沉重,不僅對他也對她都過於沉重,且這個承諾到時候絕對會成為虛假,即使這樣她覺得也無所謂,因為這樣她覺得就已經很滿足了。


    她從未奢求過想要太多。


    一點點就夠了。


    瀧川絢香定定地看著清水悠二,連唿吸都放到最輕,她在等待他的審判。


    “抱歉,可能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呢……”


    沉默過後,清水悠二說出了這樣的話。


    猶如地震一般席卷整個身體,瀧川絢香想盡量平靜地露出微笑,然後故作鎮定地迴答一聲‘哦,這樣啊’。


    不過很可惜,身體像是鉛塊一般沉重,無法自如地按照內心的想法作出相應的動作,想露出笑容,卻隻作出和以前一樣流落街頭,希冀獲得食物填飽肚子時露出討好他人一般的假笑。


    “喂喂,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啊,很難看的哦。”


    清水悠二作出有點傷腦筋的模樣,伸手摸了摸瀧川絢香的腦袋。


    手掌的溫度令瀧川絢香有點依戀,像是小貓一般主動用腦袋蹭了蹭清水悠二的手掌。


    雙眼有點模糊,看不真切清水悠二的模樣。


    “人與人呢,總有一天都是會分離的,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


    清水悠二有點感傷地說道,他想起了他的爺爺——那個將他帶出福利院,給予他家庭的溫暖,教授他劍道,最後在醫院離去的看起來古板但內心十足溫柔的清水爺爺。


    “但是啊,我不會說出‘不要你’這樣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從來都是平等的不是嗎?沒有誰是誰的這樣的定義。這裏永遠是你的家,你手中的鑰匙一直可以打開這扇門,不管是進來還是出去。”


    清水悠二捏了捏瀧川絢香的臉頰,笑著說道。


    “這是我的承諾喲。”


    “真的?”


    “當然。”


    “拉鉤!”


    瀧川絢香向清水悠二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清水悠二也伸出小拇指拉住瀧川絢香的小拇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輕誦著拉鉤的童謠。


    兩人的小拇指勾連在一起,大拇指蓋章,約定成立。


    “約定好了?”


    瀧川絢香再次確認道。


    “嗯,約定。”


    清水悠二點頭。


    “那洗澡睡覺吧,明天不是還有工作嗎?”


    清水悠二提醒道。


    “啊!”


    瀧川絢香一驚,忙拿出手機看時間。


    手機的液晶屏幕顯示已經快晚上11點多了。


    “啊!!洗澡,洗澡!!”


    瀧川絢香慌了神猶如不知歸途的小馬一般站起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急匆匆地往浴室跑去。


    清水悠二看了浴室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麽,仰頭靠在沙發邊沿上,輕歎了一聲。


    “唉,父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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