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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真是個像笨蛋一樣的家夥!’


    看著坐在對麵的清水悠二雙手很是鄭重的接過今井老師手中的便當,雙手合十,然後好像餓死鬼投胎一般的大快朵頤起來,一個勁地往自己嘴裏塞著食物,佐藤玲奈腦海中不由冒出這樣的想法。


    視線微微下移,瞥到了自己做的便當,躺在白米飯上的炸豬排剛剛已經被塞進清水悠二嘴裏了,心裏閃過一絲小小的欣喜,當察覺到這欣喜時又不由得產生了一股懊惱和厭惡的情緒,厭惡自己竟然會產生欣喜的情緒,特別還是對一名男性,同時又懊惱起對方那不合時宜的溫柔,更討厭自己的膽小。


    當時,當那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映照在自己眼前,佐藤玲奈隻覺頭腦一片空白,身體動都動不了,隻得愣愣地僵在那裏。


    腦中有個聲音在盤旋,在哀嚎。


    為什麽?


    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為什麽他要出現在這裏?!


    為什麽?!!!


    佐藤玲奈不得其解的同時隻覺得心髒都好像被那個男人整天提著酒瓶的手掌給握住了,唿吸都急促起來。鼻尖微微聳動,一股腥臭又熟悉的酒味就那樣不經同意湧了上來,刹那間就遍布四肢百骸,身體竟隱隱地感受到疼痛。


    眼眸中的男人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越是想努力看清對方,越是看不清,隻有模糊一片,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隻看得清地板上那熟悉的花紋。


    不知何時,佐藤玲奈並沒有察覺到她的頭早已不自知地低了下去,深深地低了下去。


    不是她看不到男人,而是她不想看到那個男人,即便那個男人就那樣真實地站立在門口,她也不想去麵對。


    身體更加疼痛了,還伴隨著些微的酥麻,有點癢,佐藤玲奈想伸手去撓,但做出的動作卻是雙手緊緊捏著自己的大腿外側的衣角。


    “啊!”


    一聲痛苦的哀叫將佐藤玲奈拉迴了現實,隻見到母親已經倒在了自己的旁邊表情痛苦地呻吟著。


    瞳孔瞬間緊縮。


    咚!


    好像有鍾聲在腦中轟鳴,一幅又一幅的畫麵如幻燈片一般在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


    第一次幫母親塗抹跌打損傷的藥物,看到了母親身上那青得發紫的淤痕,抬頭望去是母親強作笑容的臉龐。


    從未如此清晰明確地感受到母親懷裏是多麽的溫暖又安全,耳邊隻隱隱聽得到母親的悶哼聲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劈啪’聲,還有鼻腔內充盈著的酒味。


    放學迴來打開玄關門第一眼看到的是有氣無力將腦袋抵在牆上的母親,同時視線裏出現的是那個正拿著酒瓶往嘴裏咕嘟咕嘟灌的男人,憤怒如脫韁的野馬肆意奔跑在心頭,想也沒想地就將書包往那個男人身上丟去。男人怪叫了一聲,走了過來,揚起了他的巴掌。


    ‘啪’,耳邊傳來轟鳴,甚至伴隨著久久不散的迴音,之後火辣辣的疼痛才經由大腦傳遞了過來。不待有其他反應,唿吸已然窒息了起來,脖子上是男人粗糙濕膩的手掌,說不出話,雙腳死命地在空中蹬著,雙手胡亂地朝前揮著,但並沒有什麽用,抓住一個機會朝男人手上咬了一口。‘嘭!’,背部感受到了地板的厚重,疼痛緊隨其後,之後,嘴裏除了感受到一股腥味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其他東西了,身體已經麻木了。


    在那之後,在那之後的之後,在那之後的之後的之後……痛苦如影隨形。


    剛開始還會反抗,但反抗隻會加劇暴力,漸漸地隻感受到恐懼,一股不可名狀的恐懼,那恐懼像是種子一樣深深地種植在佐藤玲奈的心裏。


    有一天,痛苦消失了,男人也消失了。


    母親帶著她離開了男人,來到了這裏,生活好似安定了下來,但一個男人消失了,另一群男孩出現了,班級總是對於半途而來的外來者采取排外的措施,融入很艱難,排外是常態,而她成為了那個被排外的人。


    他們自覺好玩的行為令她恐懼和不安,如同驚弓之鳥,但隨著而來的是從心底深處湧現的深深的厭惡和憤怒,她拜托母親讓她去學跆拳道,母親並沒有阻攔,反而很支持。


    再一次,他們將她圍了起來,不過這一次,躺在地上哀嚎的家夥換了對象。


    ‘也不過如此嘛。’


    佐藤玲奈不屑地想到,她認為找到了應對的好辦法。


    並且,這個辦法一次又一次地驗證著它的正確性,這就是真理!


    男人果然都是一群沒用的廢物!那個家夥也不例外。


    佐藤玲奈以為她已經可以直麵那個男人了,她可以戰勝他!


    但當真正再次麵對這個男人時,佐藤玲奈卻隻知道遵從身體地下意識行動,將雙手張開擋在自己母親前麵,麵對著男人,眼神絲毫不敢直視其對方,嘴裏說著‘混蛋,你給我出去,出去啊!’的狠話。


    不過,隻有她自己清晰地明白自己說出的話是有多麽的軟弱無能,這不是狠話,是祈求,害怕的祈求,是請求,請求對方好好地出去,不要再打擾她們的生活了。


    原來我也不過如此!


    那一刻,佐藤玲奈深刻地認識到自己隻是用冷漠和那個男人教給自己麵對這個世界的辦法來進行偽裝,偽裝那個內心深處害怕恐懼的自己而已。


    一旦麵對這個男人,那個曾經哀嚎痛苦祈饒的自己就又從遠古的過去毫無保留地表現了出來。


    救救我!


    救救我!


    佐藤玲奈在心裏哀求著,渴望著有誰能夠解救自己和自己的母親。


    “住手!”


    好似天籟的聲音響徹在耳邊,轉頭看去,那個叫喊‘住手’的女孩正站在那個牆角怒吼出聲——是瀧川絢香。


    光!


    有光在鉛塊般的灰色雲霾裏透射了過來。


    眼角餘光瞥到了飛閃過去的酒瓶。


    危險!


    碎裂的聲音響起。


    佐藤玲奈呆呆地看著額頭殷紅起來的清水悠二,然後瞬間將男人放倒,張開的雙手一下子沒了力氣似的耷了下來,雙眸木然無神就那樣看著倒映在自己眼簾內的清水悠二。


    謝謝。


    張了張嘴,卻沒有話語說出聲。


    當迴過神時,已經在醫院了。


    母親跟清水悠二在病房內的對話她無意間聽到了,說到她們以後的生活都可能被那個男人再次打擾時,那個男人的畫麵如鬼魅般在腦海中閃過,恐懼和不安再次俘獲了她的心神。


    再次逃離吧,再逃到沒有那個男人的城市!


    佐藤玲奈在心底作下了這個決定。


    但逃離前先要感謝清水悠二的幫忙,於是她決定做一份便當,直接了當地問了瀧川絢香說清水悠二喜歡眨豬排便當時,二話不說直接做了帶了過來,本想直接送到清水悠二的班上的,卻在走廊裏直接看到清水悠二往學生會長辦公室走去了。


    以為隻是小事很快就會出來,打算在辦公室門口待一會,等清水悠二出來,不料卻聽到清水悠二為了她而向學生會會長請求並答應了會長的什麽條件。


    佐藤玲奈不記得當時是怎麽離開迴到愛心部活動室的,隻覺得心情紛繁複雜,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翻湧著,腦子裏亂糟糟的,看到清水悠二推開教師門進來坐到椅子上,腦子裏什麽都沒想,按照身體的本能就行動了起來,直接將自己做的便當放到他麵前了。


    令佐藤玲奈沒想到的是九重久櫻也做了便當,還同時放了上去,感受到清水悠二視線的她說著自己都沒經過腦子的話語,說完就重新坐到自己椅子上去了,為了避免被看到自己的表情,還特定將書拿了出來。


    聽到清水悠二讚美九重久櫻做的便當的話語,佐藤玲奈有點在意起自己做的便當了,於是眼神頻繁地往清水悠二和自己做的便當間來迴逡巡著。


    看到自己的便當盒被打開還被狠狠咬了一大口並得到讚美時,佐藤玲奈的眼睛都明亮了起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行,冷靜!佐藤玲奈,怎麽能為了這樣一件事就失了分寸,冷靜!


    佐藤玲奈在心底狠狠地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將心底浮現的奇怪情緒壓了下去,拚命將視線轉移到手中的書本上,但心思完全集中不起來,隻覺得書本的文字比平時晦澀難懂,好像蝌蚪一般毫無目的地遊來遊去,令人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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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吃好了,嗝!”


    忽然對麵傳來聲音,佐藤玲奈下意識抬眼朝清水悠二看去,隻見三個便當盒都已經被吃得幹幹淨淨了,九重久櫻在倒水遞給清水悠二。


    看著一臉滿足但總覺得有點勉強自己,還不時打著飽嗝的清水悠二,視線下移,再次看到了自己做的便當已經被吃得幹幹淨淨了,不知為何心底的煩躁一下子消失殆盡了,凝神看起書來,嘴裏輕聲呢喃道。


    “真是個笨蛋,哼!”


    同時心裏暗暗告誡自己下次送便當時要看一下時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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