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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瀧川絢香就那樣定定地看著坐在旁邊的清水悠二,眼眸中倒映著他的側臉,微微下彎的眉梢,細長且翹的眼睫毛,眼角向上翹著,眼神中好像總帶著溫潤的笑意,但總感覺眼眸深處裏麵有一絲化不開的鬱結,挺翹的鼻梁下微薄的嘴唇輕輕抿著,令女孩子都有點羨慕的細膩的潔白的皮膚。


    清水悠二的臉在眼中放大,放大,再放大。


    啊,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角度看到了這樣的他呢。


    瀧川絢香在心裏暗暗想道。


    在佐藤拉麵店裏的那個角落,右手手腕忽然被握住了,瀧川絢香下意識抬頭看去,就看到了那樣的清水悠二——輕抿著嘴唇的他,手腕處傳來的溫度令她的臉頰瞬間緋紅了起來。


    ‘怎麽了,這麽突然?’


    瀧川絢香先是有點不知所措,然後害羞的情緒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其中還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安中帶著一絲高興,亦或是欣喜中帶著少許的恐慌,各種各樣的情緒瞬間紛繁複雜地噴湧而來,像是打翻了的調味瓶一般。


    咚!


    忽的心中一顫!


    一股異樣的在這拉麵店裏格格不入的氣味如同鉤子一般勾住了瀧川絢香的靈魂,令她心神顫動,這股味道陌生而又熟悉,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是酒的腥氣!


    這股莫名的熟悉的氣味縈繞上了心間,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掌瞬間握住了心髒,心髒猛地極速跳動起來。


    “美咲,我迴來了!”


    一聲刺耳的說話聲響起,迴蕩在耳邊,像是迴音一般在腦海裏久久不散,聽到聲音的瀧川絢香身體一抖,心髒像是被手掌狠狠捏了一下似的,瞬間緊縮起來,身體像是被鎖鏈綁縛一般僵直,動都動不了,瞳孔驟然放大,塵封在記憶中落滿灰塵的大門猛地被推了開來。


    有光從門的外麵直射而來。


    砰!


    玄關門被關闔上的聲音。


    將喧囂的夜色關在了門外。


    “絢香,我迴來了!”


    按耐不住的聲音興奮地在玄關處響起。


    “歡迎……迴來。”


    瀧川絢香慌忙從房間內走出來,左手握著右手成拳放在胸前,怯生生地看著玄關處那個麵容模糊不清,邊哈哈笑著邊打著酒嗝的上班族。


    腥臭的酒氣夾雜著汗臭瞬間盈滿了整個過道。


    瀧川絢香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然後又猛地驚醒一般恢複到低眉順眼的樣子,有點不知所措地用腳趾抓了抓地板,剛想開口。


    手腕已經被溫厚的大手握住拉到了臥室內,還沒搞清楚狀態的瀧川絢香瞬間被丟在了寬大又柔軟的床上。


    “那個啊,絢香,你知道嗎?就在剛剛,我又談成了一筆交易哦,而且是一筆非常大非常大的,嗝~~交易哦。開心嗎,高興嗎?我很高興哦,非常高興啊,高興地都要飛起來了!知道嗎?客戶大人說啊,隻要,隻要給大家表演一個小小即興娛樂節目就可以了,很簡單的,人人都會的,隻要……啊,來,我教你啊。”


    上班族邊說邊在瀧川絢香旁邊做著動作,雙手手掌和雙腿膝蓋跪在床上,然後側頭看著瀧川絢香,打著酒嗝笑嘻嘻地看著她。


    “這樣,再這樣,然後……”


    上班族忽地神秘一笑,將頭往上抬,朝著天花板‘汪汪’了兩聲。


    “怎樣?這樣一筆訂單就成功了,很簡單吧,隻要表演一下助興的娛樂節目就可以了。就這樣‘汪汪’,就可以了啊!!”


    上班族好像覺得瀧川絢香沒有理解似的,再次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動作,接著一個橫移將她壓在自己身下,看著她膽怯畏縮的樣子以及在雙眼中慢慢消失的高光。上班族嘿嘿怪笑了起來,喉頭上下翻湧了一下,一個酒嗝打了出來,腥臭的酒氣撲在了瀧川絢香的臉上。


    “嘿嘿,對對對,就是這個表情,就是這個樣子,哈哈,剛剛我就是那樣子的啊!!!知道嗎!像是一個小醜!像是一條狗!!!就那樣,那樣趴在地上叫,‘汪汪’,懂嗎?!啊!!!汪汪!哈哈哈!嗚嗚嗚……”


    上班族表情瞬間猙獰,像是般若的麵具一般,桀桀怪笑著,大聲怒吼著,然後低聲嗚咽著。接著,又像是變臉一樣變得麵無表情起來,盯著瀧川絢香的臉細細打量著。


    “絢香醬,我看你這樣子是完全不懂耶!”


    上班族雙手手掌‘刷’地抱住瀧川絢香的臉頰,湊近著低聲嘶啞地說道。


    “那讓我來教教你成年人在這個社會上的生存法則吧……”


    ……


    瀧川絢香雙眼已經完全晦暗不明了,畫麵中隻記得最後上班族那張似哭似笑的像是般若一般的臉。之後,等迴過神來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公園角落裏雙手抱著身體瑟縮著了。


    心中好像有個聲音在喊‘快逃!快逃!’。


    瀧川絢香遵從心底的聲音又開始了流浪,流浪……


    ————


    “啊!”一聲慘叫將瀧川絢香的心神拉了迴來。


    是佐藤阿姨的慘叫,她被那個男人推倒了。而且,那個男人正打算對佐藤玲奈動手。


    那個上班族的身影瞬間和眼前這個渾身酒氣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一樣!


    他們都是一樣的,身上散發出的味道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酒臭味,一樣的對這個社會的不滿與絕望,一樣的隻敢對身邊弱小的人出手,一樣的……


    ——無能!!!


    住手!


    她是在我被路邊男高中生圍困不知所措伸出手幫我的人。我還沒有來得及道謝呢……


    佐藤玲奈強勢而散發凜冽氣勢的背影深深鐫刻在瀧川絢香的腦海裏。


    住手!!!


    心底深處莫名的憤怒如同富士火上一般噴發出灼熱而高溫的岩漿,如同自己對自己靈魂的宣誓一般怒吼出聲!


    她說出來了,她朝‘那個男人’——眼前這個散發酒氣的男人,以前那個收留自己無能咆哮的上班族,以及那個沒有責任感隻會逃避一走了之的那個自己應該叫‘父親’的男人,大聲說出來了!


    但抬頭的瞬間,眼中倒映著的酒瓶無限放大……


    原來我也是那麽軟弱啊,也是個隻會逃避的家夥啊。


    這是瀧川絢香下意識閉上雙眼在心底浮現出來的想法。


    隻聽得‘嘭’的一聲,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


    “誒,很痛誒,大叔!”


    一聲略帶著不滿但又格外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睜開眼睛的那一霎,熟悉的背影出現在自己眼前,心裏不知為何突然有種想要哭的衝動。


    這個世界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嘛……


    瀧川絢香這麽想著。


    ——


    “喂!起床咯!”


    一隻手突然在眼前晃動著,嚇了瀧川絢香一跳。順著手的方向看去,是清水悠二略帶關心的臉龐。


    “什麽?”


    瀧川絢香好像有點沒搞清楚狀態似的歪了一下頭,眨了眨閃亮的大眼睛看著清水悠二。


    “沒事吧,看你心神不定的……”


    清水悠二收迴手,有點擔心瀧川絢香是不是被嚇到了。


    瀧川絢香搖搖頭,突地用雙手抱住清水悠二的手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沒——事——的。”


    音調拉長且清脆,像是在山間汩汩流淌而下的溪流。


    哈?什麽啊?這麽突然?手,手!太近了,太近了啊!


    感受到手臂傳來的柔軟,清水悠二一下慌了神,身體一僵,不敢挪動絲毫,隻得側過頭不去看瀧川絢香,或許是夏天快到了,臉頰被熱得有點通紅了起來。


    嗯,果然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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