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依棠一路跑迴東院,路過星月閣時停下來。


    院子已經被打掃出來,重新填滿花草,馥鬱的香氣從裏麵飄散出來,好看的小兔燈籠掛在屋簷,將一切照耀得美輪美奐。


    置辦得這麽好,打算給誰住呢?


    馮寶儀嗎?


    寧依棠秀眉狠狠蹙起,心裏的難受在瘋狂翻湧。


    她真的不懂了,馮寶儀到底哪一點值得馮敬馮遇如此牽掛愛護?


    難道她就這麽不值得被愛,被在乎嗎?


    她不是親生的嗎?她差哪了?


    為什麽親生的父母和不親生的父母都是站在馮寶儀那邊的?


    寧依棠不禁開始質疑自己,是她的問題嗎?


    黑夜廣闊無邊,星辰寂寥,正如寧依棠的心迷茫地找不到方向。


    翌日,寧依棠無精打采地起床,她以為昨天吵成那樣,繡坊的事馮敬馮遇肯定不願幫忙。


    不料,剛吃了早飯,馮遇就帶著一位四五十歲,經驗老道的管事來到寧依棠房間。


    “妹妹,這是劉管事,經商三十年,以後就跟著你做事,你有什麽要求盡管吩咐他去做。”


    馮遇麵上帶著寵溺的笑意,竟絲毫沒有因為寧依棠昨日的奪門而出生氣。


    寧依棠有些慚愧,忙起身福身,“多謝哥哥,那以後就勞煩劉管事了。”


    劉管事恭敬地俯首,“大小姐客氣了,以後叫我老劉就行。”


    “妹妹,跟我走,帶你去個地方。”馮遇拉住寧依棠的手,興衝衝地帶她出門。


    寧依棠不明所以,乖乖跟著上了馬車,二人來到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側巷。


    “喜歡這棟樓嗎?”馮遇指著眼前精致的二層臨街商鋪。


    寧依棠茫然地點點頭,“喜歡,但這是?”


    馮遇露齒一笑,“以後這棟樓就是你的,不管是開繡坊,還是做別的,隻要你高興,隨便弄。”


    劉管事跟在旁邊補充道:“這可是馮家最好的鋪子,大小姐要認真經營,可不能拿來玩耍的。”


    作為一個商人,劉管事實在聽不得馮遇的話,好鋪子不能被糟蹋呀!


    寧依棠也惶恐,“其實不必,我看它原是經營珠寶首飾,如果生意好,沒必要給我拿來做繡坊。”


    馮遇一把攬住寧依棠的肩膀,“馮家的生意被抄後都暫停了,如今還沒來得及恢複,恢複之後生意也不好說,你別有負擔,這可是父親命我精心給你挑的。”


    寧依棠抿了抿唇,為自己昨日的想法感到慚愧。


    其實,沒有馮寶儀這件事的話,馮家眾人對寧依棠都很好,沒得挑。


    或許,是她太敏感了,想得多了。


    “對不起,我昨日那麽離開,太不禮貌了。”寧依棠抱歉道。


    馮遇柔柔一笑,摸了摸寧依棠的頭,“傻姑娘,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你生氣也是應該的,我們不會怪你。”


    寧依棠聽著這些話,心裏暖暖的。


    “好了,不說這些傷心事,我帶你進去看看。”


    寧依棠眸裏笑意重現,跟著馮遇好好參觀了一番。


    別說,這棟樓精巧秀致,後麵還帶著很大的院子,做繡坊很合適。


    寧依棠都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下手開幹了。


    馮遇還有事先走一步,寧依棠與劉管事留下來,就未來對繡坊的設計和暢想聊了很多。


    劉管事原以為寧依棠流落在外多年,馮家想要補償她,才由著她出來胡鬧。


    可沒想到寧依棠心思縝密,對繡坊的規劃有條有理,竟像是一個老道的商人。


    他詢問後才得知寧依棠原先就開過繡坊,開得還不差。


    劉管事頓時來了興趣,跟寧依棠謀劃了一整天,到最後興致勃勃,真想跟著寧依棠大幹一場。


    同時,他也感觸道:寧依棠不是一般女子,比馮家原先那個嬌蠻任性的大小姐可強太多了。


    短短時間,劉管事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寧依棠挺自豪的。


    被人認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之後,寧依棠忙了起來,一門心思撲在開繡坊的事情上。


    這日,寧依棠又是很晚才迴到府裏,往房間走的路上,不得不經過星月閣,然後看到了裏麵落寞的身影。


    是馮敬。


    他坐在院裏的圓桌旁,仰頭望著小樓,渾身透著沉痛的意味。


    寧依棠不由得抿緊雙唇,手也纏握在一起,想了想她挪開目光,準備離開。


    “棠棠。”


    馮敬突然迴頭,看到了寧依棠,叫住她。


    寧依棠不得不停住腳步。


    “好些日子沒見你了,能陪父親走一走嗎?”馮敬走過來,輕言。


    寧依棠點了點頭,“好。”


    父女二人並肩而立,緩緩走在小路上,馮敬目光逐漸悠遠,說起往事。


    “寶儀小的時候弱不禁風,特別膽小,總是哭鼻子,我憐惜她自小沒有娘親疼愛,便對她百依百順,逐漸將她養成了驕縱的性子。”


    “可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甚至還認為驕縱一點沒什麽關係,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做她一輩子的靠山。”


    馮敬深深地歎息,哀痛道:“不料,馮家說倒就倒,她毫無獨自生活的能力,在泥潭裏逐漸失了本來的麵貌,這都是我的錯!”


    馮敬停下腳步,扶著路旁的假山石,悲傷不能自已。


    寧依棠一時不知該如何。


    馮寶儀是本性就壞,還是被馮敬養壞了,寧依棠不得而知,也無法評判。


    馮敬又道:“我知道棠棠你恨她,恨她把你牽連,恨她曾要置你於死地,對此,我也是失望的、痛心的,可我不能因此就放任她,生死不理,那樣我也逃不了良心的譴責。”


    “棠棠,你明白嗎?我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那樣我心裏也會好過一點。”


    馮敬灼灼的目光看向寧依棠,說到底還是希望寧依棠放了馮寶儀。


    寧依棠背後有卓煜給她撐腰,馮敬實在沒辦法越過寧依棠,從教坊司救出馮寶儀,他隻能央求這個女兒。


    “我知道棠棠你是良善之人,否則你不會留著寶儀的性命到如今。我也不是要為寶儀脫罪,讓你原諒她,我隻是希望她還能活著,正常去生活。換位思考,如果寧家父母活得不像人,求棠棠你幫一把,你真的能置之不理嗎?”


    馮敬言辭懇切,眼裏的哀求已經要溢出來。


    這姿態夠低了。


    “父親,別說了!”寧依棠實在聽不下去了。


    現在,她好像是個壞人,非要害人性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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