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教坊司所在的榮樂街,嫋嫋絲音不絕於耳,香粉的味道充斥在整條街的每一個角落。


    往來皆是奢華馬車,達官貴人,普通平民很難來到這裏。


    大家從後門進入,見了香滿樓的秦媽媽,幾個姑娘被客客氣氣地請走,寧依棠等隨便打發給了一個管事。


    管事長得瘦瘦高高,尖嘴猴腮,很不麵善。


    下人們住的地方一如既往的髒亂差,寧依棠等人歇息了不到一刻鍾,就開始幹活。


    香滿樓人多地方大,雜活多不勝數,待洗的衣服堆成小山。


    “小心著點,姑娘們衣服珍貴,洗壞了,你們十條賤命都賠不起!”管事惡狠狠地說。


    老夫人深深歎了口氣。


    又洗衣服?這還不如留在教坊司的廚房呢!


    冬天寒冷,洗衣服是最苦的活。


    “還不快洗!聊什麽呢!”管事手裏攥著鞭子,氣勢洶洶走了過來。


    “先洗吧,我們初來乍到,肯定是要做最辛苦的活。”寧依棠快速走到一個空位坐下來。


    老夫人和秦如馨也趕忙去拿衣服。


    管事衝過來,警告了幾句,又去其他地方轉悠。


    秦如馨愁苦著臉,小聲對寧依棠說:“你要不去給秦媽媽做飯,說不定秦媽媽也會像楊姑姑一樣看重你,讓你去廚房幹活。”


    寧依棠捶打著手中的衣服,淡淡地迴:“情況不一樣了,教坊司的廚房小,沒什麽會做飯的人,所以楊姑姑才會看重我。可香滿樓廣納賓客,一定有最好的大廚,最完善的廚房,不會缺一個做飯的人。”


    更何況,當初是卓煜找了楊姑姑,楊姑姑才願意給寧依棠機會的。


    現在,寧依棠隻有自己了,該怎麽存活下去,還要另想辦法。


    秦如馨失望地收迴了眼神,麻木地搓衣服,“希望爹娘能盡快知道我的情況,來幫我一把。”


    秦如馨快要撐不下去了。


    寧依棠心情也沉重了起來,香滿樓其實比教坊總司更難!


    傍晚,吃了飯,教坊司才真正熱鬧起來,寧依棠等人也不允許休息,沒有止境地幹活。


    深夜,幾人迴到房間時,已經累癱了。


    半夜,老夫人突然抽搐起來,還是寧依棠睡得淺,發現了異常,趕緊給老夫人吃了藥,又順著筋絡按摩了許久,老夫人才安穩下來。


    之後,寧依棠癱坐在床上,感到後怕。


    如果她沒有發現,明天早上,她極有可能睡在一具冰冷的屍體旁邊。


    寧依棠對馮家人沒有太深厚的感情,可是想到眼前這個老人是她的奶奶,心裏總歸不好受。


    手裏的藥瓶輕飄飄的,藥已經不剩幾顆了,治療凍瘡的藥也沒有了。


    怎麽辦?


    這樣操勞的日子,老夫人堅持不了幾天。


    今天吃飯的時候,寧依棠也觀察了一下,香滿樓裏根本沒有老人。


    不是沒老人來,是沒老人能活下去!


    這一夜,寧依棠沒有再睡著。


    翌日,老夫人精神特別差,幾乎下不了床,但管事可不管那麽多,勒令老夫人出門幹活,甚至有種巴不得老夫人現在就死掉的感覺。


    還沒到中午,老夫人就開始劇烈咳嗽,卓煜給寧依棠的藥,寧依棠也給老夫人吃了,卻壓不住來勢洶洶的病情。


    寧依棠和秦如馨商量後,決定去找管事說說情。


    管事瞧著這一雙美人,把她們帶進房間。


    “怎麽了?”


    秦如馨看了看寧依棠,示意她來說。


    寧依棠抿了抿唇,緩緩開口:“管事,老夫人的樣子你也看見了,我們想請你通融通融。當然,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等我們家人找到我們,一定有重謝。”


    “等?我可等不起!這裏有的是人等了一輩子也沒等到自己的家人來救。”


    管事嘴角斜勾,眼睛眯起,露出淫穢的笑。


    “不過,你們要是願意讓我快活快活,我倒是可以考慮。”


    秦如馨瞬間拉了臉,憤怒道:“你做夢!”


    跟了這種醜東西,她還不如去做姑娘呢!


    管事也冷了臉,諷刺道:“到了這種地方,還假清高,行啊,今天晚上,你們倆,哦不,還有那個老家夥,你們仨給我幹到天亮,誰也別休息。”


    寧依棠和秦如馨被哄了出來。


    秦如馨氣得臉通紅。


    寧依棠歎了一聲,拉著秦如馨先走了。


    不一會兒,管事手底下的人過來了,手裏攥著鞭子各種找寧依棠三人的麻煩。


    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非說不幹淨。


    直到洗破,一頓劈頭蓋臉的辱罵和鞭打。


    鞭子抽在脊背上,有衣服隔著還好,但有一道落在了寧依棠的手上,頓時皮開肉綻,血珠滲了出來。


    這是寧依棠第一次受傷,真的很疼。


    她沒想哭,可眼淚受疼痛的影響,不受控製地砸了下來。


    打過之後,衣服還要繼續洗,傷口浸在冷水裏,刺骨的疼,然後逐漸麻木。


    過了會兒,人終於走了,寧依棠總算喘了口氣,她旁邊的一位大嬸不忍心地勸道:“別惹他們,否則他們能讓你生不如死。”


    寧依棠淺淺喘著氣,心中湧上陣陣哽咽,同時疑惑道:“您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大嬸苦笑一聲,“點頭哈腰地奉承著,日子自然好過一點,這教坊司從姑娘到下人都缺,他們也不敢真的都給弄死了。”


    寧依棠感到悲哀。


    大嬸給寧依棠使了眼色,“看到她了沒,算我們這裏麵年輕好看的,跟管事有一腿,日子過得比我們舒坦多了。”


    寧依棠看過去,一個平平無奇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但在下人裏麵,還算不錯的,沒有被磋磨得很厲害。


    “不過,”大嬸又道:“你和你家嫂子這個姿色,完全可以跟秦媽媽說一聲去妓坊,比咱們下人強。我也見了不少你這樣的姑娘,一開始不願意,後來都去了。”


    秦如馨搓衣服的手,頓了一下。


    寧依棠無話可說,這就是血淋淋的現實。


    傍晚,寧依棠三人沒飯吃,老夫人已經完全沒有了精氣神,全靠寧依棠的藥吊著一口氣。


    寧依棠也有點頭暈眼花,她想活動活動,起身往茅廁的方向去。


    走到半路,一隻幹枯的手突然伸了出來,將寧依棠拽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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