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上探出個腦袋,腦袋之下露出一身褐衣,是清一。


    “大半夜的,鬼鬼祟祟,是有何事?”風止仍像劫夢中的那樣,看不透眼前的小妖。


    她甚至不能確定眼前的究竟是什麽妖怪?


    “姑娘居然發現我了,哈哈哈,真厲害。”清一跳到風止的麵前笑嘻嘻道,但是很快發現躺在地上的葉近川的屍體,意識到了自己言行不妥,便急忙收了笑容。


    “你找我究竟是有什麽事情?”風止並不想與他們再有什麽交集,如果說劫夢中,她看不透,放不下,如今的她心裏隻想著一件事。


    “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姑娘信嗎?”


    “……”


    “姑娘,你可相信這世上有一見如故一說?我剛開始是不信的,可是不知道為何?今日得見姑娘,便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像是——久別重逢,可我迴去仔細想了想,又不記得之前在哪裏見過姑娘。”


    “……”風止有些氣惱,這家夥究竟是想說些什麽?


    “姑娘這是……不信嗎?我真的就是想來問問姑娘,姑娘記不記得我們之前是否是在哪裏見過?”


    “可能,是在夢裏見過吧。”風止起身抬手:“若是無事的話,還請自便。”


    “姑娘,那個……”


    “你打擾到我了,若是再不出去,我可就要動手了。”


    清一無奈轉身向著門外走去,看著地上躺著的葉近川,不禁好奇問道:“人都死了,姑娘為什麽不讓死者安息?”


    “……”


    “你一個女子和一具屍體待在一塊兒不覺得可怕嗎?”


    “……”


    “姑……”


    清一的背後生出陣陣寒意,沒等他轉過身去,他便被一道術法打飛出了院子,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疼得他直叫喚。


    他有些不甘心,在清一的印象裏,他來到這個世間已近萬年,不老不死,無依無靠。


    會著一種很奇怪的術法,可以變化作這世間萬物萬相,像是雜耍的把戲,萬年的修行連一隻千年的妖精都打不過,他著實無奈。


    於妖中的他常常被妖精欺負,於是他便混跡於人群之中,靠著這一手藝招搖撞騙,也勉強活得不錯,隻是每過一段時間他都要換一副皮囊否則容易露餡。


    這一世他變化作一副小孩子的麵容,遇上了那個年長的郎中,年長的郎中在得知他無父無母,四處流浪之後,心生憐憫,將他收作了弟子。


    而他,心性調皮,想要捉弄那年長的郎中,化出了本相,想要嚇一嚇郎中。


    沒想到郎中竟知道世間有妖一說,也並不對妖有敵意,清一也不知是怎麽了,或許是一個人太久了,也想要有個同行的伴,便心甘情願被郎中收作了弟子。


    依著他的本事,移形換術之法,還可以幫著郎中治病救人,這也確實是個妙用。


    麵對風止,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就是覺得熟悉,可具體哪裏熟悉他又說不上來。


    莫非是自己春心萌動?是因為那女子長得太好看了麽?


    他小心翼翼地扒在那小院的牆頭,看著院中的風止的一舉一動,他傻眼了。


    明明那男子已經死了,可是那女子卻還在對那男子施法救治,怎麽會那麽傻的?


    他有些不太明白,跟在年長的郎中後麵,他見過很多病死或者傷重無治之人,在他看來,人活一世,多則不過百年,死了會有人想著念著。


    但是世間真的會有人這樣不自量力想要讓人起死迴生的嗎?真傻!


    清一在牆頭上呆了一夜,就那樣癡癡地看著風止救著個死人一夜,恍惚之間,他感覺自己才是那個最傻的。


    無端的偷窺人家,自己已經很久不做這樣的事情了,可是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在看到風止之後腦海中便一直縈繞著風止的身影了。


    怎麽說呢,他從心底覺得風止非常特別,她的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地方在吸引著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喜歡嗎?


    凡塵俗世,清一於此間萬年,倒是見過很多癡男怨女,可自己卻覺得無味至極,以致於他一個萬年老妖至今情竇未開。


    如今見了風止,便癡了。


    莫不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了的緣故?


    月已西沉,日漸東升。


    滿目星辰,隱入雲間。


    風止收了法術,葉近川靠在樹根上,因為風止的法術的緣故,他便如同睡著了一般,可法術能維持他肉身不腐,卻無法讓他真正地活過來。


    “是不是……等我成仙了,才可以救活你呢?我現在的法術沾染了凡俗之氣,終究是無法讓你恢複。”風止看著眼前合著雙眼的葉近川,心中隱隱有些作痛。


    “成仙,須我一世終了,也怕難以實現,要等劫龍再次現世,也不知要等多久,若是成仙了,我救活了呢,我怕再也舍不得離開了……”


    “師父……你莫不是前世欠了弟子的?怎麽這一世要為了弟子遭這些罪呢?”


    風止小心翼翼地挪著身子也靠在了樹下,靠在了葉近川的身旁,揮手,書上生出了點點白色的小花,微風輕撫花骨朵,白色的花瓣便飄下了幾瓣。


    花香隨風融入空氣,這一日的清晨格外地明朗,隻是身邊的那個人還是睡著的模樣。


    風止忽而忍不住心中的難受,哭了出來,憑什麽?葉近川,你憑什麽要救我?


    若是那日街頭,你沒有收下我作弟子,若是那劫龍之劫,你沒有替我背負,若是那九節之傷,你沒有幫我去擋,我也不至於這麽難受。


    葉近川,你收我為徒,應該很後悔吧!


    弟子願意放下一切,不怪妖族,不怪人族,你迴來可好,哪怕……哪怕是罰弟子與你此生不複相見,哪怕是讓我放棄這再次成仙的機會,哪怕是再讓我受這千百世的輪迴……


    弟子隻要你迴來就好!


    你理理弟子可好!?


    心中忽而一種錐心的痛感使得風止身體一震,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湧出,她用手拂過唇上的血,感到有些吃驚:自己怎麽會……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身體變得很無力,她倒靠進葉近川的懷裏,可能自己需要休息一下吧。


    這一迷糊,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感受到有人靠近,才勉強睜開了雙眼,眼前一道模糊的身影。


    玄衣颯颯,她忽而就精神了起來:“師……師父!?”


    麵前的男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想說些什麽,卻抿了抿嘴,沒有言語。


    風止欲起身,手卻觸碰到了一個冰冷之體,她怔怔地轉過頭去,葉近川還靠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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