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 lu li li ya lu li li……”


    就像是歌詞燙嘴一樣的高山風格音樂突然在街上響起,歡快的曲調引得不少行人側目。


    淡定按下接聽鍵,歌聲戛然而止。


    “姐?”


    “事情了了?”


    “剛完事。”


    甲全迴頭看了眼身後街角的那排公寓。拿著風瑤給的介紹信,按著上麵的地址一個個拜訪過來,住在那棟公寓裏的羅曼尼教授就是名單上最後一人。


    就在十分鍾前,甲全剛結束同羅曼尼教授的會麵。如此一來,這次暑假剛冒頭就出發的遠行終於可以宣告結束了。


    “那就迴來吧,迴老家裏看看。”


    “怎麽了,這麽突然?”


    不管是西琳娜還是其他兄弟姊妹,要是提起老家的話就隻能是一個地方了——懷德孤兒院。


    可是他剛滿16歲就已經離開那兒,算算都快4年沒迴去了。照理來說確實該迴去看看,但西琳娜專門打個電話來講這件事,讓甲全沒法不多想。


    “嬤嬤大概沒多少時日了。”


    “……哦,知道了。”


    ……


    這天稍晚些,太陽還沒接觸到地平線,甲全就已經出現在汴原機場出口。候車處一排現代化的集大成之作中,那輛一眼看上去年長了一輪的淡黃綠色mini就顯得十分紮眼。


    西琳娜就矗立在車子邊上,倆酒瓶子底一眼的眼鏡鏡片一如既往遮擋住了大半臉頰,以及大量來自其他車主的視線。


    甲全估摸著絕大部分人應該是在好奇開輛古董出行的會是啥樣的人物,至於他自己則是早已對西琳娜複古的畫風習以為常。


    畢竟打小以來也沒少陪她打些個年紀比瑪麗老太婆還大的像素風遊戲,玩個通宵也是常有的事。每次通完宵第二天兩人掛個黑眼圈露臉,甲全保準要挨上老太婆一發鐵拳。


    西琳娜自然也跑不脫。甲全這隻能算是短痛,輪到西琳娜就是一周的素菜加上中斷零食等等很長很長很長的痛。


    那會兒剛升入初二的西琳娜本就不擅長運動再加上長時間不健康的作息,體重幾乎和身高齊平,瑪麗隻用了兩年的時間,到了初中畢業那會兒,西琳娜減肥成功的案例成了幾條街所有小胖墩的動力源泉。


    或許是因為時隔多年終於要迴去了,這些有的沒的迴憶一股腦兒全被倒了出來。


    走得近了,甲全打量了一眼至今一言未發的西琳娜:“姐,你這是……又換人人設了?”


    鏡片模糊了西琳娜的表情,她並未開口,隻是微微點頭。


    “行吧。”


    好歹比幾天前那款好點,那天的西琳娜實在是太誇張了,老實講當時有點被嚇到了。


    可這偏偏又是當初自己口胡的報應,要是抱怨的話四舍五入一下相當於是在打自己的臉。


    自打第一次睜眼,甲全嬰兒時期除了瑪麗那張老臉之外看到最多的就是西琳娜的渾圓身影。那會兒的西琳娜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一張撲克臉,對於其他人的唿喚也是反應淡薄,說直白點,就是有點呆呆的。


    直到三歲為止甲全被帶去研究所之前的三年,西琳娜一直都是這副模樣。甲全倒也沒太在意,隻當是她缺少父母的陪伴所以顯得陰沉而已,畢竟那兒是孤兒院,西琳娜這樣的也不是個例。


    再接著過了幾年迴到孤兒院,西琳娜還在,而且呆板的樣子還有點變本加厲的傾向,甚至還因此被其他大部分人疏遠。瑪麗曾經懷疑過西琳娜是不是智力上有缺陷,但優異的成績完美駁斥了瑪麗的猜測。


    後麵反倒是甲全先整明白,西琳娜也能算是個怪人,她不是呆,而是理解不了感情,無論是其他人的,還是自己的。自然,她也就沒法對他人的行為作出正確的反應。


    然後甲全嘴賤了幾句,說是理解不了也沒關係,隨便找兩部電影瞅瞅,不得不和其他人交流的時候學著電影裏的人演下不就完了。


    當時也就是因為拗不過瑪麗的請求,少部分原因是不想挨上一發鐵拳隨口胡謅的,誰能想到西琳娜真就這麽去做了。拉著甲全看了好幾個晝夜的電影之後,西琳娜就好像加裝了無數人格,隨時隨地都能切換,完全沒法想象這是同一個人的演技。


    隻不過不知為何,唯獨在甲全麵前的時候,西琳娜總喜歡表現出十分誇張的演技。和其他人相處的時候那份自然而然的感覺不知道被丟哪兒去,明明是在對話,卻給人一種是在和一個剛入門的演員對台詞的生硬感。


    “我說,姐。”迴想起這些往事,甲全不禁生出疑問,“你這尬演,該不會是在報複我多管閑事吧?”


    “不。”帶著股千裏冰封般的冷漠,西琳娜迴道:“隻是好玩。”


    “……哦。”


    也隻能傻愣愣點頭了,這迴答甲全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說來也是奇怪,汴原怎麽說也是文國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再加上現在正值下班晚高峰,按理來說走的不應該有這麽快。可也就迴憶了那麽幾段往事,走個神的功夫,車子就已經開上了跨江二橋,離開屬於市中心的江南片進入江北片了。


    汴原市的開發重心一直以來都在江南片,江北這邊麵積小,地形又不平整,再加上這兒相對來說人煙稀少,對這兒動刀子可以說是費力不討好。所以這麽些年過去了,江北這塊就像是塵封了一樣,一直保持這原有的樣貌,離了南岸往北岸走,就出城下村沒啥區別。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人口都集中在南岸,往北邊走的人就少,道路自然就通暢。就像現在,向南邊瞅那片燈火通明的市中心,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車內枯坐,苦等著堵死的車流哪怕能往前挪一小步,而甲全二人已經能看到坐落在山頂的孤兒院了,算算時間差不多趕上飯點。


    殘陽依稀還能照射到外形宛若古堡的建築,把灰白的牆麵映的一片通紅,一如記憶中的模樣。就連投在大門口的那片陰影也是,沒有比這和老太婆的恐怖更搭的背景了。


    一如既往的還有瑪麗老太婆能賽過響鈴的嗓子,山腳的住戶一般都拿它當時鍾使:“開—飯—了!!!”


    這中氣十足模樣哪有半點要不行的意思?甲全提起半邊眉毛,噘嘴默默盯著西琳娜。


    她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抱歉,為了活下去隻能把你犧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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