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正開著吉普車經過自家的麥田,金色的麥穗迎著風不斷搖擺。遠處隱約可以看見幾台機械巨獸,正在田地中列成整齊的一排向前推進,收割著今年的收成。


    看到自家幾台聯合收割機正在辛勤勞作,老韓隻覺得自己的心情也高漲了幾分。本就熱心腸的他,看見兩個年輕人正在路邊比著拇指的時候,更是義不容辭地停下了。


    “怎麽了,後生?”


    “你好,叔!方不方便搭我們倆去下前頭的豐瑞市?”


    “巧了,我也是往市區走的,上來吧!”


    “好嘞,謝謝您啊,叔!”


    幫著那個男娃兒一起把他身上那個大背包放到了車鬥裏,兩人上車後,老韓再次掛擋,踩油門。


    看著甲全的那雙死魚眼,老韓關切地問道:“瞧把你這後生累的,都快睡著了!走了挺久吧!?”


    “噗!”


    從後視鏡中可以看到,一個人坐在後座的扶夕正低著頭,一手捂在嘴上不讓人看見她的表情,但肩膀止不住地一抖一抖。


    甲全尷尬地迴道:“叔,您誤會了,我這眼神天生的,改不了!”


    “哦……”


    “不過我們確實走了有點久了。要不是碰見您,不知道還得走到猴年馬月去!”


    “嗨!小事兒!”老韓顯得毫不在乎。“倒是你倆是怎麽跑到這種地方的?這兒一片有時候走個幾公裏都碰不上一戶人家,除了我們這幫種田的,基本上也不會有什麽人了。”


    “瞧您說的!文國哪個不知道,全國糧食大都是由這兒中部三州提供的。要是少了您這樣在這兒耕作的,文國得餓死多少人去!”


    “哈!哈!哈!你這娃兒,還挺有見識的!”


    甲全可不是全在拍馬屁,而是事實如此。庶州、尚州、付玉州三州地處文國中心平原地帶,地勢平緩,又靠近白暮川,用作糧食種植再合適不過。正如甲全所說,文國將近80%的糧食都是由這三州提供的。說白了,這三州就是文國的糧倉。


    不過,偏偏是這大實話最令老韓感到很舒心,兩人間話也就聊開了。


    一開始,扶夕還饒有興趣地聽著甲全和這位素味平生的大叔相互扯淡,但他倆聊著聊著就聊歪了。天南地北什麽都扯,剛剛還說著這片的田真廣,不知怎的就聊到了亂神身上,再一會兒,又講起了最近流行的冒險小說。扶夕越聽越無聊,便靠在窗邊看著外頭的麥田。


    金黃色的麥子連成一片一望無際,在朝陽下熠熠生輝。行走在其間,讓人產生正置身於金色海洋的感受。而車上的人,則是坐著一艘小舟,正在海洋中起伏……


    “……扶夕?扶夕!”


    隱約間,扶夕似乎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她揉了揉雙眼,看向車窗外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知何時,金色的麥浪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但凡城市幾乎千篇一律的車水馬龍,以及路邊的火車站。甲全和大叔正站在街邊,甲全已經背好了他那個大號的背包,正扶著車門。


    “到了?”


    “是呀,韓叔還有事兒呢,快下來吧。”


    “沒事兒,小甲,我再等會兒,不礙事!”


    不知幾時,這倆已經熟絡到連稱唿都換了。扶夕這麽想著,搖搖擺擺地下了車,在站不穩摔倒前就被甲全一把扶住。


    甲全就這麽一邊扶著扶夕,一邊向老韓道謝:“謝謝您嘞,韓叔!”


    “小事兒!”說著,老韓鑽進了車裏。“下迴到這兒記得來我家玩兒!”


    “一定一定!”


    踩下油門,後視鏡中的兩人逐漸遠離。直到走出去老遠,老韓還能看到甲全和那個還沒睡醒重心全倒在甲全身上的姑娘再朝著他揮手。


    老韓嘿嘿一笑:“嘿。小甲這哥們可真有意思,有多久沒跟人聊得這麽開心了?”隨即,他又思索著自言自語,“不過,扶夕這名字……怎麽總覺得在哪兒聽過?”


    想了半天也沒有線索,老韓將疑問拋之腦後:“大概是錯覺吧?”


    ……


    車站外的廣場轉了一圈,甲全成功找著了自己的目標。


    在廣場一角,從公交站台到售票廳的必經之路上,有一個看上去文縐縐的中年人。


    他帶著副看著樣式有點老舊的黑框眼鏡,卷曲的頭發在陽光下似乎閃著油膩的光芒。此時這人正蹲坐在一小板凳上,麵前攤著張桌子,上頭鋪滿了手機膜、數據線等物件兒。往來的人群沒多少往他那兒瞅的,他也不著急,自顧自玩著手機。


    先是把扶夕領到一家街邊的小吃店中,甲全獨自一人靠近這個中年人。


    “老魚,你還真在這兒貼膜?”


    會叫他老魚的就宿舍那仨。老魚頭都懶得抬,自顧自接著玩手機。


    “閉嘴!爺隻是長得成熟而已!別叫我老!另外,我這一沒偷二沒搶,靠自己的本事吃飯怎麽了?”


    甲全同情地說道:“你爸也夠狠,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在太陽底下就這麽曬著他都不心疼一下的?”


    “還不你們害的!?”聽到這話,老魚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學期末,你們三頭小豬崽子,居然蒙我到那麽貴的地方請客!給我爸這隻鐵公雞氣得喲,我到家頭句話就是下學期飯錢自個掙!”


    這下甲全連那點僅剩的同情也沒了:“那是你活該!剛到報到那天你怎麽介紹自己的?鄉下農家子弟!家裏就種田的!我們還以為你家有多辛苦嘞!要不是傑哥誆出來你老家是庶州,包括我在內宿舍裏仨二愣子還得被你個大地主吸走多少血汗錢!?”


    “你們自個不問關我屁事!?”


    這態度,甲全也隻好放狠話了:“你說的好他娘的有道理!”


    打完招唿,二人聊迴正事兒。


    “說吧,買哪兒的票?”


    “喲,我還沒說呢,你就知道我是要買票?”


    “你魚哥兒是近視,又不是瞎。”說著,老魚白了甲全一眼。“你這分明是從外往裏走,誰看不出來?當然,你要傻不拉幾地繞了一圈才打招唿當我沒說。”


    “行,行,你厲害。”甲全表示讚同,並摸出了幾張現金。“兩張去霜葉的票,要最早發車的。”


    “得~嘞”得了錢,老魚不緊不慢地趿拉著拖鞋往售票廳走去。不一會兒,又攥著兩張淺藍色的車票走了出來。


    老魚麻利地把車票交到了甲全手裏,不料,甲全的手還是沒收迴去。


    “?”


    “?個錘子!找零呢!?”


    “你找人跑腿都不給跑腿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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