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李轍早早去上班。自從李轍不再限製休曲出行後,他就給休曲留了一把鑰匙,休曲學習使用現代的門鎖沒花什麽時間,但是卻差點捅壞了李轍的門。其實沒有鑰匙休曲也可以利用窗戶自由出門,他沒少這麽做,但當得到鑰匙的時候,休曲很開心,他覺得自己終於被接受成為這個家的一員。


    鬧市區,休曲站在記憶中的位置。自從那天在電視新聞裏瞥到署的影像,休曲來過這次好幾次,但一直沒能堵到那個行蹤詭秘的自然神。跟署交手的時候,休曲從署身上的氣息感知到署修成人形已經很久了,說明他在人間遊蕩了多年,其時間長度可能超過李轍的年紀,或者更長。署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遠比休曲多,他有相當大的地利之便,也許他正一次次看到休曲撲空而暗自嘲笑。


    “嗨,哥們兒!”有人拍了休曲的肩頭。


    休曲迴過頭,看到一個歪戴鴨舌帽的年輕人:“你在叫我?”


    鴨舌帽說:“哥們兒,你能不能讓讓?我正街拍妹子呢,你把妹子擋住了!”他舉了舉手中的單反相機,又向前麵指了指。


    休曲順著鴨舌帽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打扮靚麗的女孩在步行街中央擺造型,周圍還有幾個男人在對著她拍照:“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在照相。”他說著讓開了路。


    另一個年輕人走過來,此人叼著煙,染一頭藍毛,休曲從未見過這種顏色的人類毛發,此等色彩在鳥類中倒是常見。


    “你個死宅就會拍妹子!”藍毛捶了鴨舌毛一拳,“剛才這哥們兒站的位置特別好!構圖特完美!讓你給破壞了!”


    “哎呀拍漢子沒人看!”鴨舌毛不在乎什麽構圖,“現在誰看真藝術啊?攝影沒有萌妹子、沒有妹子露肉就賣不上價,你除了拿過一個省級三等獎以外還得過啥?還是個沒獎金的獎!”


    “你以為我像你似的?盡拍情色寫真賺錢,你還好意思叫攝影師!”黃毛反唇相譏。


    “現在不就流行‘人體藝術’嗎?色情倆字調個個兒就是正兒八經的藝術作品,而且人人都能欣賞!”鴨舌帽理所當然地說。


    乘兩人爭執不休,休曲悄悄離開了,他仍然弄不懂他們是為什麽在吵架,但是聽出來跟他有關,他要盡可能避免麻煩。


    這一帶是京城的繁華地帶之一,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會撞上人,還有很多在路上擺pose求街拍的年輕人,大多是年輕漂亮的姑娘,也有一些故意搞怪追求個性的外國人。休曲最初見到這麽多外國人的時候很新奇,以往的時代雖然也有高鼻深目的西域來客,但數量有限,不像現代的京城這樣幾乎隨處可見。不過對神族來說,人類的長相差別不大,不像神族那樣差異明顯。


    突然,休曲聽到一陣刺耳的刹車聲,他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什麽,街上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是這個時代最危險的事物之一。一輛飛馳的跑車直直地撞向一位正在過馬路的中年婦女,這一帶沒有紅綠燈,行人擁擠,所謂“禮讓行人”對司機來說隻是個存在於廣播中的概念,大部分車輛都帶著撞死行人為榮的信念在路上狂飆,尤其是喜歡速度與激情的年輕公子們。


    女人在車前倒下去,接著跑車“嘭”的一聲撞上人的身體後終於停下了。


    “媽的!碰上個找死的老娘們兒!”開車的男孩一邊心疼自己的車一邊祈禱挨撞的別太嚴重,尤其是別殘了,那得賴他一輩子,他開了車門罵罵咧咧下車:“喂!別圍著別圍著!”他驅趕一秒鍾內圍過來看熱鬧的閑人——人平時不管多慢多磨蹭,別人倒楣的時候趕過來的速度絕對超光速。


    開車的男孩正要查看被撞婦女的情況,可他立刻愣住了:站在他車前那個長翅膀的高大男人十分眼熟,那不是經常在新聞上出現的大鵬神鳥嗎?再看看自己的車,車前凹進去一大塊,大鵬神鳥挺拔的身體就嵌在凹陷處。那名本應該挨撞的女性跌坐在地上,被大鵬神鳥護在身後。


    “大……大鵬神鳥!”開車男孩驚得結巴了。


    休曲從車體上起出自己的身子,向摔倒在地的婦女伸出手:“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女人驚魂未定,知道自己大難不死,“謝謝你!謝謝你!”


    休曲把女人拉起來,看她沒受什麽傷:“快走吧,注意安全。”


    女人連聲道謝著離開事故現場,人們不在意事故的當事人離場,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全被大鵬神鳥吸引去了。


    男孩傻眼了,自己的愛車成了這個樣子,可是這算什麽事故?他憤而指著休曲說:“你,你撞壞了我的車!”


    “對不起,”休曲誠懇地道歉,“但是你剛才差點撞了那個女人。”


    “對!你是英雄!你是好人!全都我不對行了吧?”男孩氣得大叫大嚷,“你那麽大本事怎麽弄不行?你把她整走不就得了?非得撞我車幹嘛啊!我這車是我哥剛給我買的,迴去他得打死我!”嚷著嚷著差點岔了氣。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的車很重要。”休曲說。


    “你說吧,怎麽辦,我車已經這樣了!”男孩放橫。


    周圍有好心人悄悄報了警,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則錄下視頻往社交媒體上發,輕鬆獲得鋪天蓋地的讚和關注。


    不一會兒,警察到了,周鴻賓一聽說是跟大鵬神鳥有關的案子就火速趕來,到了才發現是民事糾紛。


    “警察叔叔,他撞了我的車!”男孩趕緊告狀。


    周鴻賓心想誰是你叔叔,但又不好直說,隻能忍了:“把行車記錄儀迴放一下。”


    男孩差點忘了還有行車記錄儀這東西,隻得硬著頭皮迴放了一遍。上麵清清楚楚記錄著他差點撞上一個女人、大鵬神鳥現身攔車的過程。


    “是他撞了你的車沒錯,”周鴻賓說,“但他要不撞你,你這差點肇事!”


    男孩無話可說,他的腦子比他的脾氣小多了。


    “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了嗎?”周鴻賓問。


    “沒,沒有。”男孩小聲說。


    “怎麽不打?”周鴻賓厲聲道。


    “我……我怕我哥知道。”男孩快哭出來了。


    “走吧,跟我迴去做個筆錄,”周鴻賓轉頭又對休曲說,“你也一起去。”


    休曲點點頭:“謝謝你。”


    “甭謝我!”周鴻賓趕緊擺手阻止,“別讓人以為我徇私舞弊!”


    保險公司的人來拉走了車。然後休曲一生第一次進了警察局,他頗為好奇地觀察這個現代的衙門。周鴻賓錄了筆錄,那男孩已經垂頭喪氣,像被判了死刑一樣絕望。最後男孩因為超速行駛被扣分罰款,休曲無須賠款。


    筆錄做完的時候,一個怒氣衝衝的年輕人蹬蹬蹬地大踏步進來,男孩看見這人當場嚇懵:“哥!你聽我解釋!”


    “解釋?你個敗家的玩意!”年輕人上來就要打。


    沒等周鴻賓阻攔,休曲先行握住了年輕人揮起的拳頭,接著休曲也傻眼了:這個年輕人居然是在酒吧跟他打過架的惡少。


    “大鵬神鳥?”葉征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人。


    休曲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以本來麵目出現,葉征認識的是那個化過形的他。


    “哥,是他撞了我的車,我真不是故意的!”男孩委屈地哭訴。


    “什麽你的車?那車還沒過給你呢!車主是我!”葉征罵道。剛才保險公司通知車主,他才知道他弟弟肇事的事。


    “行了,你們可以迴去了,以後開車注意安全,遵守交通規則!”周鴻賓教育男孩幾句。


    “可是他為什麽不用賠錢啊!”男孩不甘心地指著休曲問。


    “他那是緊急避險,不用賠。”周鴻賓說,“而且從個人的角度來說,我認為他救了你。”


    休曲對男孩說:“對不起,但我沒有錢賠你。”


    葉征一怔,他覺得休曲的聲音有某種熟悉感,不是音色或語調,而是一種藏在聲音後的本質的東西,他對聲音很敏感,很容易記住他聽過的人的聲音。仔細辨認後,葉征不覺得他聽過休曲的聲音,但休曲的聲音就是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葉征轉頭緊緊地盯著休曲,想從他臉上找出什麽端倪,但什麽也沒發現。


    休曲心中略緊張,他不知道葉征是否認出了他,他化形後不僅改變了發色、瞳色和聲音,還有一種具有迷惑性的無形偽裝,會讓別人覺得他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但葉征似乎比看起來更敏銳,休曲懷疑自己小看他了。


    好在葉征忙於擺弄他那不爭氣的弟弟,又罵了幾句以後就按著脖子把他弟整走了。


    休曲剛想離開,周鴻賓叫住他:“大鵬神鳥,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要看是什麽問題。”休曲說。


    “你是誰?”周鴻賓單刀直入。


    “我是大鵬神鳥。”休曲說。


    “我是說,你的另一重身份。”周鴻賓更直白地指出。


    “不該問的別問,這個問題我不會迴答。”休曲說。


    “那你肯定有自己的職業,在你不是‘大鵬神鳥’這個身份的時候,你需要工作掙錢維持生活。”周鴻賓換了個說法。


    “我的朋友工作掙錢維持我們的生活,”休曲說了實話,“我不會告訴你我朋友是誰。”


    “那他是幹什麽的,可以告訴我嗎?”周鴻賓問。


    “一個誠實工作的人。”休曲不了解李轍的工作內容。


    周鴻賓知道問不出來別的什麽了,隻能就此罷休:“大鵬神鳥,我希望下次見麵時你能更信任我一些。”


    “謝謝你。”休曲點了一下頭,隨後便離開了。


    周鴻賓琢磨著從休曲嘴裏得到的有限的信息:大鵬神鳥跟另一個人住在一起,靠那個人的錢維持生活,這個人有正常的工作。


    難道大鵬神鳥是個未成年人?抑或他是被人包養的?周鴻賓自嘲地想。


    不過雖然他獲取的信息很少,但並不是沒用,他相信自己早晚會查出大鵬神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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