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雙翅膀在空中盤旋,一次次交鋒,旋即彈開。


    李轍在下麵觀望,他不由得擔心:休曲已經跟那隻人麵怪鳥追逐纏鬥好一會兒了,誰都沒占到便宜。這隻怪鳥速度很快,即使休曲都要全力以赴才能不被他甩開,以人類的視力很難捕捉到二者的動作,但是李轍能感受到休曲的氣息,最近他們之間這種聯係越來越強,尤其在距離較近的時候更明顯。


    “叛徒!走狗!”人麵怪鳥罵道。


    休曲不理他,再一次向他衝去。


    “你這壞種!幫人類打自己同族,隻會跟無毛猴子搖尾乞憐!”怪鳥長了條靈巧的舌頭。


    “迴去,否則殺了你。”休曲冷冰冰地說。


    “顒不會聽你的!誰也不能命令顒!”怪鳥一邊尖叫一邊振翅紮向天空,他能飛得極高,像一支射進藍天的利箭。


    “自討苦吃!”休曲猛一振翅,在顒後麵緊追不舍。


    二者在空中兜了不知多少圈,下麵的人看得眼花繚亂,以為滿天流星。李轍能感受到一種疲累,不知是自己的累還是休曲的累——他腦中閃過這個想法。但他沒感覺累,而休曲應該是不會累的,這遠遠達不到讓他累的程度。


    “哎呀脖子酸死了!不看了!”旁邊一個虛胖白領揉著脖子離開了。


    原來是這個人累,李轍心想。隨即他的注意力又被天空中的戰鬥吸引去,兩個會飛的家夥已經衝到雲霄之上看不到了,但戰鬥一定還沒有結束。


    在雲端之上,顒氣鼓鼓地向休曲叫罵:“大鵬神鳥,你罔顧同族情誼!與人類結盟有何益處?你不也和顒一樣要被困在界以外?那些人類給你半點恩惠了嗎?”


    “我不覺得界以外有什麽不好。”休曲說著一挺身衝上前,在顒又要飛升時一把抓住他的腳爪。


    “小人!無恥!”顒亂叫亂罵。


    不顧顒的掙紮,休曲掄圓了胳膊像投球一樣將人麵鳥遠遠丟出去。


    “啊嘎嘎嘎嘎嘎……”顒像炮彈一樣被發射得無影無蹤。


    休曲迴到地麵,和李轍在約定地點見麵。休曲變迴了化形後的模樣,李轍把t恤遞給他:“幹掉那隻鳥了嗎?”


    “沒有,我把他扔了。”休曲說,“放心,他沒什麽威脅。”


    “不是所有怪物都要幹掉嗎?”李轍奇怪地問。


    “不是的,其實我也不喜歡殺他們,除非他們害人。”休曲說,“我不是一個嗜殺的人。”


    “看不出來你還挺仁慈。”李轍撇撇嘴。


    兩人走下地鐵。


    “如果你帶我飛迴去,我們能省不少交通費。”李轍說。


    “你受不了,空中很冷,而且速度太快你會沒命。”休曲說。


    李轍很失望:“真沒意思,我這個祭司當的,一點優越性都沒有!”


    坐上地鐵,李轍開始抱怨連連:“今天可是工作日,我請這半天假老板都不高興了,不知道會不會扣我工資。”


    “你今天可以不來的。”休曲說。


    “我想錄下來一些你的視頻嘛,也許能有幫助。”李轍指指自己的手機。


    突然,列車猛地停住,站著的乘客因慣性摔倒,車廂裏的燈全滅,隻剩下零星的手機屏幕光,人們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怎麽迴事?”李轍頭一次遇上地鐵事故。


    休曲突然抓住他的手:“不要動,有敵人。”


    李轍感覺到休曲抓他手的力度,在他的印象中,休曲從未顯露過緊張,但現在他能感覺到休曲的緊張——並非因為休曲的行動,而是由心感受,就像他能感覺到文字的顏色一樣。


    “在哪?”李轍悄聲問。


    “後麵。”休曲低聲說。


    “車尾?”李轍明白了休曲的意思,立刻有了主意,“我把人都趕到車頭去。”他打開手機上的手電功能。


    這時車廂裏也有一些稍微冷靜下來的乘客們,紛紛打開手電,能見度高一些了。


    李轍看了休曲一眼,後者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令他安心。


    “小心。”休曲說著站起來往車尾的方向走。


    李轍也站起來,舉起手機喊道:“大家不要慌,咱們往車頭走,從車頭逃生。”


    沒幾個人理他,人們隻顧著自己驚慌,拚命打各種電話。


    李轍鬱悶不已,這和電影中男主角振臂一唿萬人響應的情節差太多了。為了提高號召力,李轍以沉穩可靠的語氣說:“大家相信我,我以前是地鐵工作人員。現在我們遇到的可能隻是小事故,但為了保證安全,我們應該到車頭去,車頭是地鐵唯一能逃生的出口,如果發生什麽情況大家都可以平安撤離。”


    這迴他說動了一些人,人們開始三三兩兩向車頭走,其他人雖然不信或將信將疑,但看到其他人走了,也不想獨自留在瘮人的黑暗中,於是很快車廂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幸運的是這節車廂中沒有安保人員,沒人質疑李轍的話。


    見人走得差不多了,李轍往後麵的車廂走去,他要保證所有人都從車廂裏撤離。但是很快他碰上了麻煩,下一節車廂是有地鐵安保的。安保人員把李轍當成製造恐慌的騙子,非要抓他,李轍拔腿往車尾跑去,祈禱能甩開安保,他可不想被地鐵安保抓兩次。這次黑暗幫助了李轍,他很快甩開追趕他的人。


    突然,一陣強烈的震動自車尾傳來,人們紛紛摔倒在地,壓在別人身上,像一堆胡亂碼放的餃子。李轍沒被人壓著,倒是壓住了一位乘客,從那人的痛叫聲來判斷應該是個中年男子。


    李轍手忙腳亂爬起來,匆忙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大聲喊道:“去車頭!都去車頭!”


    這次沒人懷疑,所有人都尖叫著向車頭跑去,不知有沒有造成踩踏事件。


    李轍在如受驚的獸群般的人流中艱難地逆流而上,拚命向車尾的方向挪,他被撞了好幾次,差點摔倒。他擠到車廂邊,踩著座椅前進,靠扶手穩定身體。


    兩車廂連接處最窄,多個人擠在一起把那狹窄的通道堵塞了,有人驚叫有人叫罵,還有人推搡他人,在求生麵前多數人既自私又殘忍。為了不耽誤時間,李轍隻能使蠻力將擠住的幾人扯出來推開,在後麵的人還沒衝上來之前猛地撞過去,像打橄欖球一樣。


    車體又是一陣震動,人們驚叫著摔倒。李轍已經有了經驗,他穩住身體沒摔,趁機加快速度向車尾趕去,路上踩了幾條不同人的胳膊腿兒。


    越往後車廂裏人越少,大部分人已經跑到車廂前部了,也許正在從車頭逃生,李轍不太擔心這些乘客,但是休曲的情況還不明。


    終於趕到最後一節車廂,後麵幾節車廂已經全空了,而最後一節車廂的情況才是最可怕的:車廂已經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破壞,尾部大約三分之一的廂體不見了,隻剩一個破損的大洞。沒有光,李轍看不到外麵發生了什麽,他用手機照明,隱約看到隧道裏兩個對峙中的身影,看身形背對著他的人是休曲,另一個距離稍遠,輪廓十分模糊。


    李轍不敢貿然唿喊休曲,從休曲繃緊的背影他看得出來,這次的對手是前所未有的強大敵人。


    另一邊,休曲能感覺到李轍的到來,但他現在無暇顧及。


    休曲在發覺到地鐵內的異樣時就意識到情況的嚴重,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異類,那是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留著音樂家式的蓬亂長發。黑衣男人上車後便注意到了休曲,同樣是潛在人群中的異族發現了彼此。


    列車驟然停止,燈光全滅,黑暗中響起一陣驚叫,唯有休曲和黑衣男人仍能視物,兩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對視。男人隨即向車後方走去,在同一時刻休曲提醒了李轍,接著休曲便隨著那黑衣男人而去。


    男人的速度很快,高高的個子,卻能輕易地從密集的乘客中穿行而過,如一尾狡猾的黑泥鰍。休曲落後他大半個車廂的距離,一邊追趕一邊小心不碰撞到人。休曲感覺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力量,他的心沉下去,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最後一節車廂,男人在盡頭停下腳步,在通往駕駛室的門前緩緩轉過身,越過人群看著休曲,漆黑的雙眸閃動著幽深的火焰。


    休曲立刻大喊:“快跑!所有人!”他抄起身邊的三四個人丟向車廂前部,引來一陣咒罵。


    來不及了,隻見那黑衣男子抬起左手,一道鋒利的光芒鑽出車廂。車廂開始猛烈陣動起來,人們嚇得驚慌失措,在手機零星的光暈中,可怕的一幕發生了:一些蛇一樣的東西自車門的縫隙扭曲著擠進來,在篷頂和地麵蔓延。人們發出恐懼的尖叫,拚命逃避這未知的怪物。


    那是一些樹根,從地下鑽出來,任由它們蔓延下去會解體整列車。休曲抓住一根粗大的根須折斷,斷在他手裏的根須立刻不動了,然後幹枯下來,他如法炮製折斷很多根須,但是後麵很快又湧進來更多。車廂承受不住被擠破了,從門的位置斷裂開,處於斷口處的乘客被卷進根須裏,發出可怕的慘叫。休曲救下幾個並將他們扔向車廂前部,可是還是有人被根須活活勒死,軀體被扭曲拉長到驚人的長度,完全沒了人形。好在人們看不清黑暗中慘烈的場麵,能動的人還能壯著膽子逃跑,大部分人因此而逃生成功。很快,車廂裏的幸存者幾乎跑光了。


    僅剩的幾名乘客落在了車廂分裂出去的那截裏,他們很快被根須卷住,但並沒有立刻被勒死,而是被舉在空中,橫在休曲和黑衣男子之間。


    “休曲,好久不見。”黑衣男人開口了,陰冷的聲音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


    “署。”休曲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幾千年沒叫出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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