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周家宅門為界,本來門外的大風水就夠亂套的了,怎料門內的小風水更邪乎,如果閉上眼睛走進來,哥幾個必然會認為走進了亂墳崗,還全是滅門慘案的那種,不光是死氣,怨憤之氣直往臉上撲。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周家近期內絕對死過人,而且死的還不止一個人。


    雖然這操蛋的世道人命跟狗一樣賤,窮鄉僻壤別說死一兩個,挨家挨戶排著隊的死也沒幾個人會在意。


    大旱、地震、蝗災過後來水患,戰亂頻仍,百姓疲敝,外辱欺壓,內耗反複,被大老爺們往死了抽稅以外,在地方上還得被地頭蛇狠狠扒皮,就這種日子,和地獄孰好孰壞還真不一定。


    況且走南闖北的哥幾個早就對死人司空見慣,之前在冀中的時候,官道兩旁遍地是餓死的老百姓。


    但問題這裏是豫省。


    應該是整個炎黃最講規矩的地界,尤其是婚喪嫁娶,那規矩多了去了,即便是在不怎麽講規矩的地方,也知道近期家裏有喪的不能嫁娶,常識中的常識,除非這也不服那也不信,就信你自己。


    家裏死人了還嫁閨女?


    難道是周家太缺錢了需要賣閨女才能迴血?


    幾率很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周家雖然是寒門,但重點是門不是寒,人家祖上確實闊過,普通牛馬根本稱不上門,應該不至於賣閨女迴血,再說家主周士敬除了氣色極差外,看著絕對是個文化人。


    還是說周家內部死了人而周家內部不清楚?


    更沒可能了。


    “怎麽樣劉哥,能確定細節不?”趙三元小聲問著老劉,畢竟他總幹死人活,對這方麵更加敏感,想知道周家近期大概死了多少人,最好能精確數量和時間。


    老劉歎了口氣,通常情況下像是尋對問事他都找老仙兒幫忙。


    可現在自家和三元家的老仙兒都沒有迴應,所以仙家這塊是暫時指不上了。


    他隨即翻了翻隨身背著的布包,又看了看四周後指院外不遠處的柳樹,“老弟你腿腳利索,去給我折幾根柳樹枝來,記住要向陰而生的,向陽生長的不好用。”


    “懂了。”


    一看老劉翻騰的那幾樣材料和他要的東西,趙三元就大概猜出他要用啥辦法,這招他知道但沒學會,還是有著弱項,算不上六邊形。


    “趁著沒吃席,秀才你去廚房弄點散婁子酒糟還有小米,等下我要用。”


    永遠不知道老劉還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壓箱底沒有亮出來,總能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來這麽一下子。


    其實老康也有他的辦法,很簡單,客客氣氣的請本地土地來解惑,雖然費時費力費功夫,但重在靠譜,然而他剛才試著去查本地土地的所在,得到的是一頭霧水,隨即苦笑不已,才想起來這片整個大風水都亂了套,能查到就怪了。


    一片喜氣洋洋中,村民們無論男女老幼,個頂個帶著最燦爛的微笑,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來那種微笑,越是這樣越覺得並非出自真心實意,仿佛有無形的手在生硬捏出這樣的表情。


    在其中,作為外來人的莫聞山和幾個小輩就顯得格格不入。


    而在簇擁下,新娘子身穿大紅喜服被背了出來,紅蓋頭下看不清麵貌。


    轟隆隆——


    陰雲中驚雷炸響,醞釀幾個時辰後,看來大暴雨又將肆虐。


    見此情形,周家嚴家臨時決定先在周家拜堂,以免迴去時走到半路被大雨澆透不吉利。


    對於吃席者來說,打雷下雨絕逼是滅頂之災,這年頭又不會搭棚子,基本都是露天吃。


    周家不愧是有底蘊,好像這種情況也提前想到了,那邊拜著堂,外邊上著菜,兩不耽擱。


    “柳枝折來了。”


    “這是酒和小米,劉哥你要用啥招啊?”


    院中角落裏的一個席麵上,麵對逐一端上來的菜肴,其實哥幾個都沒什麽胃口,即便席麵真挺硬,現在上了的七道菜竟然有兩道葷的,確實牛逼。


    老劉將材料一一準備好。


    不光有柳樹枝和白酒小米,還有老劉本身帶著的槐樹枝、楊樹葉、柏樹皮、桑樹果、羊皮、硫磺粉、麻黃粉、砒石粉。


    正滋遛滋遛喝著小酒的莫聞山嗅了嗅後嘴角帶笑,光聞味兒就知道劉芒泛用的啥辦法。


    甭管是不是野路子,人家的真東西確實有不少,隻可惜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不當麵鑼對麵鼓的點破一切,這些概率取巧的辦法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莫聞山心裏如是想著,可他還是不說,繼續美滋滋的喝著小酒。


    劉芒泛先將羊皮在地麵鋪好後,然後按某種順序將各種材料放在羊皮上的各處卻又互相聯係,隨即緩緩唿出一口氣,屏息凝神。


    “惟天地之無窮。”


    “鮮生民之晦在。”


    “形氣發於根柢。”


    “柯葉匯而靈茂。”


    “恐魍魎之責景。”


    “羌未得其雲已.”


    一邊持咒,一邊結劍指在羊皮上淩空虛劃,大致能看出有井、在空、太陽、門喪、罡等字樣。


    最後老劉低聲沉喝,隻見羊皮的正中心爆出火苗,緊接著上麵所有材料瞬間燃燒起來,又在眨眼的功夫熄滅,仿佛啥也沒發生。


    “呃”


    老劉看著被燒焦的羊皮非常無語。


    按理說燒焦的痕跡應該出現些字體才對,比如就是二十,卅是三十,夕是昨天,夙就是前天等等,可現在羊皮上的焦痕一片亂麻,跟麻團似的。


    雖然這招會概率失敗,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老劉以為自己拉了胯,麵子上有些尷尬。


    殊不知有時候不是答案勝是答案。


    幾乎同一時間,院中所有村民齊刷刷轉過頭來,將視線投向作法的老劉,無分男女無分老幼,眼神之兇狠與那天剛進村時別無二致,都恨不得食肉寢皮的兇狠。


    趙三元等人不知緣由,隻能嚴陣以待著。


    滴答——滴答——


    雨點逐漸掉落,卻澆不散院中詭異的氣氛。


    那表麵燒焦的羊皮上,雨水混雜著黑灰漸漸浮現出字體的輪廓。


    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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