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耐的人,在任何位置都能發光發熱。


    莫聞山離職的場麵都快趕上歡送退休大領導了,可見威望有多高。


    當師徒三人走出校門時,外邊一輛軍用卡車已經等候多時,吳大舌頭的。


    畢竟除了行李包裹外,還特麽有十幾把花機關和兩挺捷克式,這貨真的說到做到,真把警衛連的所有機關槍都打包好放在車廂裏,得虧沒帶重武器,不然一樣得帶上。


    等上了車後,氣氛逐漸微妙起來。


    各自有太多的問題太多的話想問師父。


    卻一時間不知該從哪裏問。


    很多時候的確是這樣,沒見麵的時候胸有千言萬語,可等見了麵如鯁在喉,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有意思的是師兄弟不開口,老爺子也沒開口的意思,自顧自的扣耳屎。


    直到軍用卡車即將開到李家門口時,還是嘴碎的老康沒忍住,小聲問道:“師父,您是救過他一家老小的命麽?吳司令就差把您給供上了。”


    趙三元則順勢恭敬的給師父點旱煙,煙卷他老人家抽不慣。


    “沒啥,三十多年前他在前朝捕盜營裏當夥夫,剛巧那天我喝多了給他批了一掛,具體說啥我早就忘一邊去了,估摸著是告訴他如何趨吉避兇吧。”


    “....”


    “....”


    哥倆對視一眼。


    何止是趨吉避兇?


    看老吳的態度,絕對是足以改變命運的一次批卦,不然也太特麽舔了。


    趙三元又瞧了瞧身前的進口槍械,一個頭兩個大,“老康,眼看著快過年了沒啥送的,就把這些槍械送給老北風他們當年貨吧,咱們總不能在大街上擺攤賣。”


    “行,我看看臘月裏呂家還走商隊不,走的話就麻煩他們順便帶過去。”


    “看德行,你們倆個小王八羔子是對過賬了吧?”莫聞山彈了彈煙灰,臉帶笑意。


    但老康是渾身一機靈,因為這笑容太深刻了,以前師父準備家法伺候的時候就是這種皮笑肉不笑,刻在基因裏了屬於是。


    “幾年沒見著都長能耐了,東大領導們輪流伺候著,甚至衛隊旅的連長都能在臘月給你倆幹私事,權貴結交的不少啊,咋地,翅膀硬了?”


    人老精,鬼老靈。


    老祖宗們誠不欺我。


    或許是太久沒有體會過慈愛,趙三元竟敢接話,“啊?合著咱倆在東大的事,您老早就發現了?啥時候啊!不會是剛進校門就知道了吧?那您老就看著愛徒被揍——哎我去!”


    莫聞山捏著愛徒的耳朵冷笑道:“來來來愛徒,讓老子稀罕稀罕你,好好說說到底是被誰忽悠惹了一身騷!”


    是真動怒還是假動氣,老康門兒清的很,師父確實怒了。


    但誰敢攔啊?


    徒弟敢攔師父教訓弟子?


    默誦一遍大悲咒吧....


    趕巧卡車停在李家門口,莫聞山是從車裏揍到車外,拐棍劈裏啪啦往趙三元身上抽。


    車棚頂上,黃小六優哉遊哉嗑著瓜子,一旁的蟒青炎則眺望著遠方,反正誰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又要過年了啊,真熱鬧。


    當李冬至下班迴家的時候,正好瞧見院門口有個老頭在揍三元。


    這可把他嚇壞了。


    誰啊?


    太狂了!


    幾天沒見著,三元咋拉成這樣?


    瞎老頭都能揍他一頓?


    難道是三元的老丈人?


    剛想上去拉架卻被小李子給攔住,後者特意請了半天假,張羅晚飯食材。


    “別激動四叔,你先去廚房把魚燉了。”


    “燉個六勺子啊我燉!啥棒小夥子被這麽揍也得揍壞了吧?趕緊上去攔一攔,你不心疼我還心疼!”


    “師父教訓徒弟,哪輪得著咱插手啊?您沒看三元邊被揍還還邊賠笑麽....”


    李冬至心頭咯噔一下。


    這就是三元傳說中的師父?


    好家夥,真是人不可貌相,別的先不說,這師徒倆脾氣一脈相承。


    “不止三元,也是康哥的師父。”


    “我去燉魚吧....”


    有了師徒三人的團圓後,李家的確又熱鬧了不少。


    到齊聚一堂的晚飯時,除了趙三元鼻青臉腫外,莫聞山是精神煥發,通體舒泰。


    對李家人的態度非常和藹親切,絲毫沒有倚老賣老的感覺。


    這讓李家人心裏都有點納悶。


    多好的老頭啊,咋揍徒弟揍的那麽狠?


    是壞了規矩還是在外邊認別的師父了?


    李冬至試探性說道:“咳咳....莫先生博文多廣,閱曆見識讓人欽佩啊,都說名師出高徒果然誠不欺我,兩位愛徒俱是人中之龍,無論人品還是能力都屬上上之選。”


    莫聞山美滋滋喝口小酒,笑意盎然,“那是自然,我自己徒弟我自己門兒清,他倆要是傻了吧唧的我能收?真不是吹,有些當師父的一輩子也收不到一個這樣式的。”


    “那方才是三元惹到您老不悅了?”


    “沒啥,就是挺長時間沒見著,手癢了稀罕稀罕。”


    “.....”


    “我雖然眼睛瞎,但心不瞎,你們一家子都是好人,三元和小康能交到你們算有眼光,看在他倆的麵子上盛情招待我這個老頭子,情領了,來走一個。”


    是場麵話還是心裏話,其實都不重要。


    花花轎子眾人抬。


    莫聞山表露出的善意和謙卑讓人如沐春風,也讓李家人心中懸著的大石稍微落了下去。


    不止拉近了關係,還為徒弟化解了尷尬。


    在他人麵前,徒弟永遠最優秀,教訓的話留在背後說,尤其是不能在飯桌上說。


    別搞舊時代過度謙虛那一套,讓人聽了就倒胃口,想謙虛別拿徒弟當工具。


    一時間其樂融融。


    不止是對李家叔侄,莫聞山對女眷同樣客客氣氣,能跟李晚菘嘮一嘮手雷的破片殺傷,還能跟女眷們分享一些啥牌的胰子去汙強,天南海北無所不知。


    跟一杯酒下肚胡咧咧的大明白不同,莫聞山是真明白。


    老康頻頻給師父斟酒,趙三元頻頻遞煙。


    但李家人並非沒有眼力見,明白師徒三人多年不見,應該有許多話要說,否則之前也不會哢哢削三元,定是有所不滿。


    見時機差不多後,老李媳婦兒和五姐帶著小豆苗先行離開,李家叔侄又敬一杯酒後也離開了屋子。


    炕上隻剩下師徒三人。


    鍋底燃燒的幹柴發出輕響,火炕熱乎乎的。


    安逸又溫暖。


    莫聞山舉起酒杯,倆徒弟趕忙跟著舉杯。


    “咱爺仨先喝一杯。”


    沒有外人在,是該嘮正事了。


    有些話確實得關起門來說。


    “下山後用了幾次?”


    “不算走陰,用了兩次。”


    趙三元知道師父在問什麽。


    劾召萬神。


    當年學這招的時候發過毒誓,絕不用以逞勇鬥狠,隻有在危機時才可以用。


    “我這個當師父的是教你們本事,教你們做人,但從小到大對你們都是放養,沒有盡到做師父的全部責任,可不管如何,你們當初一個頭磕地上,到死那天我也得管你們,說說吧,下山以來都發生了啥事,碰到了啥人,竟能逼得你施展兩次絕學。”


    哥倆又惶恐又震驚。


    這師父頭一迴說自己的不是。


    趙三元伸手在師父眼前晃了晃。


    “喝高了?不應該啊,裏外裏才二斤,上歲數了?”


    老康看的欲哭無淚。


    要不咋說三元你活該挨揍呢。


    師父明顯是性情了,好家夥氣氛這讓你給攪和的。


    而莫聞山沒有再動手,反倒是歎了口氣,感慨道:“你小子知道師父歲數大了還不省點心,若非咱們相遇,我估摸著沒幾年你們都得玩完,真是啥渾水都敢蹚?”


    趙三元攤了攤手表示無奈,“都是事趕事,給我和老康逼到這份上了,從哪裏說好....就從工程隊開始說吧。”


    爺仨邊喝著小酒邊嘮嗑。


    首次坐在一張酒桌,自然是有嘮不完的話,而且像這種安逸的夜晚對誰都不多。


    工程隊驅鬼,到老李家滅親,殺狸妖殺邪教,甚至還殺小鬼子,看著是幾年的功夫,實則被安排的滿滿當當,信息量過於巨大。


    哪一件事單拎出來都足夠震撼,但師父就是師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但內心究竟在想什麽,哥倆都看不出。


    “工程隊的事,你個打更的算分內;李家的事算仁義;帽山和老王家的事算為民除害,可越往後咋越刹不住了?即便高首幫了你們一把,也沒必要賭上身家性命去藥王穀死磕吧?無論是大重九還是一貫道,水都深到你們難以想象,話說你小子是不是想睡那個大白兔吧?”


    趙三元連翻白眼,“師父,您是知道我的,情情愛愛的我真不感興趣,退一萬步講我真想睡她跟老高有啥關係啊?完全是因為他夠朋友我才同意出手相幫。”


    莫聞山挑了挑眉毛,“然後躺一口棺材裏走陰下地府?還大鬧金雞山閻羅殿?說出去誰他媽信你不想睡她。”


    無語了。


    徹底無語。


    那不是形勢所迫麽,要是換成老康和老劉跟著下去,自己連迴來的機會都沒有,當時兔子一起走陰是最好的安排,畢竟不是誰都有膽量劫船撞十殿,每次迴想起來都霸氣的很。


    莫聞山咧嘴一笑,“行,聽你語氣,為師當年給你打的內景沒白打。”


    “這裏邊有關係?”


    “關係可大了,你小子當個莊稼漢或者過正常人日子就罷,隻要頂了香火你必主淫邪!還不是普通好娘們兒那種,是相當好娘們兒,指不定香火頂定沒明白就得當個采花大盜,早晚死女人肚皮上,所以從小練你,直到你麻木為止。”


    ???


    趙三元滿臉懵逼。


    他真不清楚裏邊有這層關係。


    之前隻是以為師父可能比較愛看,又怕自己在山上沒意思,便領著一起看。


    合著是給自己看的啊?


    旁邊的老康都笑噴了,試想從兩三歲開始就看各種活春宮,再有淫邪的潛質也得犯惡心。


    “你笑啥?沒說你麽?”莫聞山提了提音量,“你雖不頂香,但不代表你沒毛病,印弱財旺,還是偏財雙旺最容易沾染看前後文應該是賭癮吧,更何況你學的大多是道門本事,用這東西去賭場要麽無往不利,要麽被砍掉手腳,所以老子又打內景又帶你去各種賭場,將賭徒的瘋狂和淒慘都牢牢記在你心中。”


    迴想起當初在帽山大車店時說的話,那時候哥倆還都以為彼此師父都不咋靠譜。


    真相出乎意料。


    不止是師出同門,而且師父是刻意為之。


    一個容易犯淫邪,一個容易染賭癮。


    “呃....師父,我走陰的時候聽說曾經有個狠人在下邊也用了劾召萬神大鬧地府,連酆都大帝的神韻都能請來,肯定是您老吧?”


    莫聞山吐口煙圈,語氣惆悵,“大鬧?莪的傻徒弟,陽魂走陰本就是鑽空子,更何況冥土豈是等閑?真要想留下一介凡人又有何難度?不過是僥幸被放了一馬。”


    “對對對!”趙三元連連點頭,“我也是同樣的想法,按理說我請來的轉輪王神韻,它本身不可能不知道,奇怪的是別說轉輪王了,任何一位閻君都沒現身阻攔,身份最高的就是羅刹鬼差了,明顯是放我走,到底為啥啊?”


    老話說,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何況是在地府冥土,人家的地盤上。


    還有再往上的高級領導們全都沒現身,確實很奇怪。


    多年來莫聞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隨著閱曆和年齡的增長,他漸漸窺破了幾分關竅,隻是心中的猜測非常無奈,沒必要在這時候跟徒弟言明。


    未來的路究竟該怎麽走,還是未知數。


    因此莫聞山岔開話題,“我要是沒算錯,你們共殺了一貫道一名點傳師五個堂主還有個小卡拉米,對吧?”


    老康連連搖頭,“不能這麽算啊師父,應該是六個,我在藥王穀對付的廖勝奴不是我殺的,是他自己被氣死的。”


    莫聞山好笑不已,“你沒往他身上劈雷法?就算沒給他劈死,一貫道也會把賬算到你的頭上。”


    跟炎黃第一大邪教講道理?


    得虧是你倆小子本事說得過去,事後還沒留下啥尾巴,不然早就嗝屁了。


    隨即話鋒一轉,莫聞山的表情嚴肅起來。


    “如果你們想宣揚正義,就要做到內心絕對的正義,否則你們的正義就是虛偽,如果你們是有能力的人追求正義,那就要將你們所定義的正義進行到底,否則你們的正義會害死很多人,如果做不到還不如當那個麻木的人,到陳家事件結束,你們做的還算有道義,沒當婊子立牌坊,但千不該萬不該,你們不該去帥府大青樓。”


    “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你倆根本算不得將,張大帥何許人也?能夾在紅白兩大帝國中求存的梟雄,哪怕他真以大局出發,可哪裏輪得到你們哥倆接花紅?請君赴死為大義,你們當真明白自己被卷入到何等旋渦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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