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的,一個老頭大半夜抱著琵琶在街上走,本身就很詭異。


    再加上方才祁四海彈琵琶時催了法,這立刻引起倆間諜的警惕。


    小鬼子的宗旨是啥?


    寧殺錯不放過。


    甭管到底跟孫家灣事件有沒有關係,先把人帶迴去再說,反正至少證明這老頭不簡單,能發展成漢奸狗腿子也是大功一件。


    想法的確沒毛病,因為帶英帝國給出了模範例子,在印度用本地人治理剝削本地人的效果出奇的好,放在炎黃也是一樣,昨夜照著抄就行。


    “閣下還請不要敬酒——不吃?”


    兩個小鬼子間諜正想一左一右控製住祁四海,卻突然感覺天旋地轉。


    頭對頭,臉貼臉的說完最後兩個字。


    祁四海自然而然的穿過兩具無頭屍體,還在想著如何去破莫聞山的三皇劍。


    一個巴掌大的皮影飛迴他袖口當中,就像放個屁一樣沒當迴事。


    瞬殺!


    不是倆小鬼子太弱,即便是招魂神社的底層弟子,那也有幾把刷子,再加上間諜的身份,能耐自是遠超常人。


    遺憾的是,這小老頭他們真惹不起。


    雖然被莫聞山壓著打,可也得看對手。


    祁四海何許人也?


    成名多年的西北老琵琶精,亦正亦邪,殺人不眨眼。


    遠的不說,趙三元哥幾個聯手都整不過他,就這倆小鬼子完全是白給送人頭。


    而名為因果的蝴蝶早已煽動翅膀。


    高首結識趙三元等人,一貫道設坑埋伏高首,趙三元等人設伏反殺,張大帥在大青樓奉花紅,趙三元等人激戰孫家灣整死倆陰陽師,祁四海為給徒弟報仇在東大推波助瀾,趙三元等人入局,小鬼子獲悉後派人來探查,遇到戰敗離開的祁四海想把這小老頭帶走審問,而祁四海以為這些人是覬覦莫聞山的三皇傳承,為了能親自幹掉莫聞山,祁四海將他們整死封口....


    無論是善緣還是孽緣,都應了那句老話。


    緣分天注定,半點不由人。


    看似沒啥關係的命運絲線在機緣巧合之下形成了最美麗的誤會,祁四海最初隻是想給徒弟報仇整死趙三元幾個小子,卻不知稀裏糊塗的幫他們吸引了一波最危險的火力。


    就在街對麵的陰影中,還有個小鬼子間諜將一切盡收眼底。


    這場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是從房身溝老李家開始的麽?


    或許更早也不一定....


    但重要麽?


    不重要。


    就算祁四海知曉自己會錯意了又如何?


    咋地,小鬼子不能殺?


    打斷老子的思路都得死!


    奉天城的夜晚多了兩具無頭屍體,常人並不知道,新一天的日子跟以往沒啥不同。


    東大鬧鬼風波徹底平息下去,女學生們都以為是穿花布丁的酷酷小哥把鬼都給打跑了,熱淚盈眶。


    也差不多。


    那些墮嬰確實是哥幾個處理的。


    隻是後來發生的事,校內除了那幾個剛巧看熱鬧的大領導外,其餘一概不知。


    不過趙三元等人沒想著借此成名,事了拂衣去,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去做。


    臘月的清晨,冷冽又清爽。


    下了一整夜的雪後,奉天城銀裝素裹,炊煙渺渺。


    到了貓冬的季節,大部分老百姓都不用下地幹活,想幹也沒法幹,地凍的梆硬梆硬的。


    所以在最惡劣的天氣下,關外反而最熱鬧,最有煙火氣,你能在早市上能買到你想買到的一切。


    或三五一群,或拉幫結夥的嘮嗑,喜怒哀樂應有盡有,但大部分都洋溢著安逸的笑容。


    當你心情好時,聽到樹上鳥兒唧唧咋咋宛若天籟,當你心情不好時,恨不得連鳥帶樹都給燒了。


    沒錯,人類就是如此雙標。


    趙三元的心情顯然不錯,某個早餐攤前,他被野狗照著褲腿撒泡尿都笑嗬嗬的,根本沒當迴事。


    換做以前還不得追著野狗尿迴來啊?


    汽笛聲由遠及近,李晚菘騎著挎鬥子到來,挎鬥子裏坐著沈雨桐,看氣色,昨夜肯定睡了個好覺。


    “三元,我跟你就不客氣了,謝的話不說,這是你要的東西,少帥親自給你辦的。”李晚菘將兩個小盒子遞過去。


    沈雨桐則遞來幾條大重九香煙,感激道:“我知道你很忙,可過年的時候一定要聚聚啊,我和小花她們想親自謝謝你。”


    “別放在心上。”趙三元拍了拍腰間,“真要謝我就讓小李子再給我整點子彈,快打沒了。”


    兜裏有槍,心裏不慌。


    火器雖然算不上無往不利,但泛用性真的強。


    “行,迴頭就辦,還有東大的事,按照你標注的那些坐標,二十七個墮嬰屍體都已妥善收殮,暫定葬在蘇家屯的金山以北,如果你有別的想法可以調整。”


    趙三元點了點頭,“就這麽辦,不用看我麵子上厚葬,咱們不欠那些孩子什麽,隻需真正的入土為安即可。”


    凡事遵從本心,太過刻意很容易過猶不及。


    墮嬰們是慘,可要分清責任,除了他們的父母之外,誰也不欠它們,能幫一把已經是善心爆棚了。


    “有空迴去跟五姐說一聲讓她多準備個房間,最好在炕上支個鍋子,酒要是不夠就麻煩五姐買點,哦對了,再整點哈爾濱紅腸,我有用。”


    李晚菘問問驚訝,“是有朋友到?要不我做東下館子吧,喝完再去泡個澡舒坦舒坦。”


    趙三元吐出一口煙圈,“別了,這人脾氣古怪,怕你伺候不好再削你。”


    “誰啊?脾氣比你還臭?”


    “我師父,也是老康的師父。”


    !!!


    李晚菘渾身一激靈,立刻意識到問題嚴重性。


    “兄弟你放心!這事我下午親自辦,絕對讓老爺子挑不出毛病!”


    雖然信息量過於巨大,也根本沒見過傳說中的師父,但看趙三元和老康的本事就知道了。


    倆人的師父那得是何等神仙人物?


    三元能安排他住李家,那是真沒當外人。


    感動又忐忑。


    李晚菘不再廢話,帶著沈雨桐往中街去,必須把奉天城內最正宗的哈爾濱紅腸全包圓了。


    而趙三元哼著小曲兒溜溜達達。


    能讓他這般平易近人的原因,自然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迴到身邊。


    來到呂家藥材鋪後院,老態龍鍾的呂父坐在院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絲毫沒有兒子差點嗝屁的擔憂,跟特麽過大年似的。


    “賢侄來了?老夫都說不用麻煩,搭人情沒必要啊。”


    趙三元將兩個小盒子遞了過去,“秀才是我兄弟,為他忙活忙活是應該的,這兩盒嗎啡走的是軍方路子,能讓他少遭點罪就少遭點吧。”


    這年頭嗎啡有多金貴就不說了,其結構式剛剛定型沒幾年,在列強那邊都是緊俏貨。


    能搞來兩盒嗎啡,路子確實夠野。


    “話說叔啊,照您這麽喝法,身體真夠嗆能遭得住,差不多就行了唄,別成天到晚喝啊。”


    “瞧賢侄你說的,叔我高興啊。”呂父壓低聲音道:“自從你們小哥幾個從孫家灣迴來後,一趟幹死兩個小鬼子陰陽師,蒼天有眼!你說我能不美麽?隻可惜不能把它們的狗頭拿迴來祭奠我父親和長子。”


    趙三元略感無奈。


    在呂父的心中,恐怕血海深仇早已勝過一切,但這事沒法評價,更沒法去勸人大度,否則會天打雷劈的。


    “秀才他真沒啥大事?”


    “放心吧,我這把老骨頭雖不能提三尺劍,可醫術還算過得去,又是我唯一的兒子,保準他不出仨月就能活蹦亂跳。”


    趙三元大大鬆了口氣。


    昨夜實在過於兇險,若沒老康施針幫其緊急止血,恐怕撐不到呂父施救。


    “那行,叔您先喝著,我進去看看秀才。”


    屋內溫暖如春。


    火爐上燒著水壺,滋滋作響。


    床上的呂秀才還在沉睡,臉色雖是慘白,但相比昨夜要好很多,就是胸口繃帶纏的裏三圈外三圈,跟個蠶蛹似的,藥味刺鼻。


    老康靠坐在床邊打著唿嚕,哈喇子流了一地,看樣子真的累壞了。


    但趙三元不慣毛病,先對著手掌哈口熱氣,然後照著老康的腦門就是一巴掌。


    “到飯點了?”老康被扇的一機靈,茫然看著四周,等感受到趙三元不善的眼神後,他趕緊賠笑。


    “咋了老弟,心情不好?”


    “嗬,你就沒啥想跟我說的?”


    開心是真開心,憤怒是真憤怒。


    竟然被瞞了這麽久。


    那種舉目無親的寂寥感心酸的很。


    合著你小子早就在身邊?


    老康略微苦笑著,他沒有點名,是覺得對不起老弟,心裏一直有個結。


    “還不說?”


    “從哪說啊。”


    “從頭說!”


    “記得那年我滿月——別動手別動手,主要是我以前的事你大概都知道啊,當初還是你幫我解圍,揍了那些欺負我的孩子。”


    趙三元這才放下蒲扇大的大巴掌。


    說起最初相遇的場景他當然沒有忘記,因為是他打記事以來真正意義上的首戰。


    那年在山上待的太悶了便偷偷摸摸的出去玩,到個村子裏就看到有個‘怪人’在晃悠,還特麽以為是誰家繃帶成精了,差點祭出火符燒過去,後來才發現是個活人。


    還沒等年幼的趙三元笑噴,就見一堆熊孩子對繃帶人拳打腳踢,老康打小個就不高,別說同齡的了,比他小幾歲的孩子看著都比他大一圈。


    俗話說的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趙三元雖小,但三修羅的脾氣秉性不分年齡,再加上那時的他還幻想著想當大英雄,見此情形當然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直接加入戰團。


    說是戰團,其實是老康在被動挨揍,被疾風病折磨的他基本沒有反抗的力氣,完全是趙三元以寡敵眾,拎著小桃木劍左劈右砍,揍的那幫熊孩子哭爹喊娘。


    隻是雙拳難敵四手,贏是贏了,卻是慘勝,他自己也被揍的鼻青臉腫。


    秉承著做大英雄的做派,趙三元做好事不留名,事了拂衣去,殊不知當時給老康留下了多深刻的心理震撼,都以為是神仙派來的天兵天將。


    豈料沒過多久,便在山中偶遇。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有意思的來了。


    老康歎了口氣,雙眼有七分感歎,三分無奈,“師父找到我時,莪已經離死不遠了,三天滴水未進,身上的藥也很久沒有換,他老人家問我願不願意做他徒弟學本事,等病好了以後能親自為爹娘燒紙祭奠,我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後來病情稍有好轉,我偷偷下山想換些紙錢,然後便遇到了你。”


    “等會!”趙三元想到個關鍵問題,“從你磕頭拜師到偷摸下山,中間過去多久?”


    “差不多一年吧,反正不少於十個月。”


    “....”


    “咋了?”


    “沒事兒,你繼續。”趙三元翻了翻白眼,真要這麽算,那特麽的老康拜師入門比自己早一兩個月啊,雖說自己是從繈褓中被師父領走,但真正意義上磕頭拜師是在幾年之後,總不能路都不會走就學本事。


    你媽媽的!


    還以為他是師弟,我是師兄。


    師門裏的身份是要跟一輩子的,誰是師兄就永遠是師兄,在沒有師伯師叔的情況下,哪天師父要是噶了,那師弟就得聽師兄的,這是規矩。


    “哦,後來師父找到我,親自帶我去那個礦洞祭奠,算是了卻我的心願,不然我總想著往外跑也不是個事,等祭奠完之後,我便老老實實的不再偷摸下山了。”


    趙三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老頭連續失蹤好幾天沒迴來,你是不知道那天給我怕的,生怕他發現我溜出去,一宿沒敢睡啊。”


    稍微對對賬,逐漸清晰明了。


    老康笑道:“隻是我沒料到又能遇見你,那天我在灌木叢裏拉粑粑,就看見你非要讓隻傻麅子管你叫大爹,它不叫,你追著它揍。”


    趙三元冷笑不已,“你還好意思說?拉粑粑不帶紙,竟然扯下一段繃帶擦屁股,最狠的是用樹葉蹭了蹭,反麵又纏了迴去,我心想你還真特麽是個人才。”


    不能說是惺惺相惜吧。


    至少也是二逼相吸。


    對賬後趙三元終於明白老頭為啥時不時的要消失,合著他教自己的時候還教老康。


    師兄弟其實隔的真不遠,也就兩個山頭,但莫聞山分別告訴兩個弟子不允許對外人透露自己住在哪。


    究竟是為防外人,還是為防哥倆知道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納悶了,老頭為啥不把咱倆放一塊?為了鍛煉身體來迴跑?”趙三元滿臉問號,他實在搞不懂師父這麽做的用意,沒聽說過師父教徒弟還分倆山頭教的,難道是怕自己脾氣不好欺負老康?


    說到這個,老康的眼神充滿愧疚。


    “還記不記得那年持續暴雨,咱倆被困在了山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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