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哧!唿哧!唿哧!


    陡峭的冰壁上,小隊眾人的唿吸,就像是拉動的風箱。


    此刻時間是11點33分,經過3個小時的攀爬,他們已經來到了北坳冰壁中段的位置,距離下方冰原,已經有了近百十米的落差。


    這會兒小隊中沒有人說話,他們當下的動作與唿吸保持同調,已經進入了一種有節奏的攀登狀態,就如同長跑運動員。


    一唿一吸間,手中上升器沿著路繩上移,而後鎖住下拉帶動身體,接著抬腿邁步,後方隊員則踩著前方隊員的腳印,就那麽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中途張離仰頭看去,接近七十度的冰麵上,雪沫夾雜著碎冰簌簌落下,這是前方隊員向上攀爬時所造成的動靜。


    再往上看,冰壁頂端7028的位置,不時有雪霧被大風吹出,最前方的那支隊伍,此時已經越過最後的垂直路段,現在輪到第二支隊伍進行攀爬。


    張離控製著唿吸,默默計算自己小隊到達的時間,大概是......


    嘣!!


    “啊!!”


    “雪錐崩了!”


    “鬆手!後麵的!快鬆手!!”


    一陣慌亂聲中,就見上方第二支隊伍整整六個人,沿著冰壁翻滾下來,而同時,張離等人也感受到手中原本繃緊的陸繩,驟然一鬆。


    高山攀登離不開陸繩,這是普通人也能挑戰天險的依仗。


    每次登山前,先鋒攀登者,會將雪錐固定在最頂部,而後放下陸繩,以方便後來者借力攀登。


    可想而知,當後方攀登者正奮力上爬時,固定陸繩的雪錐突然崩出冰麵,那會是什麽後果。


    走在最前方的張隊長,同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剛拉緊上升器,正要借力邁步,結果路繩一鬆,讓他整個人向後栽去。


    還好後方那名男隊員反應快,立刻向前一撲,接住了向下仰倒的隊長。


    不過他也被撞的向下滑去,眼看要撞向後方的女隊員。


    7、8米的間距,給了那位女隊員反應時間。


    她與男隊員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向前撲倒!


    兩人協力,冰爪在冰麵擦出道道雪痕,等到達張離麵前時,剛好止住了下滑趨勢。


    然而,危險還沒結束。


    上方一整支隊伍,正帶著陸繩向下滾來,而他們此刻的安全繩還都連接著上升器,上升器又固定在陸繩上。


    “快解開!快解開!”


    趴在冰麵上的張隊長,扯著嗓子大喊。


    眾人速度都不慢,第一時間解開了與陸繩的鏈接,隻是避開災難的他們卻高興不起來,上方整個六人隊伍,已經滾落到他們斜前方,照這個趨勢,雖然撞不到他們,但很有可能最終直接滑入下方冰裂縫中。


    至於救援,六人這麽滾落下來,所攜帶的動能,根本就擋不住。


    隻能祈禱他們在經過下方一段四十多度的斜坡時,能夠及時止住身形。


    不過就在這時,張離拿起了彎把冰鎬,在六人連同陸繩將要從他們麵前滑過時,她突然向著冰麵砸去。


    噌!!


    冰雪濺起,那把彎把冰鎬竟如釘子一般,連帶著陸繩完全釘入了冰麵。


    哢哢!


    六人下落所攜帶的強大拉扯力,帶動陸繩,讓冰鎬所固定的位置,發出一陣冰裂聲,不過預想中冰鎬被崩飛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冰鎬也隻是被拉得微微翹起,固定的位置依舊堅實穩固。


    下方滾落的眾人,也因此被陸繩重新拉住,隻不過六人中,有一人因為下滑時,解開了鎖扣,導致陸繩沒能拉住他


    那人絕望的喊出一聲,最終消失在冰壁底部。


    張離的其他隊友,此時才反應過來她剛剛做了什麽。


    用冰鎬固定陸繩!


    可這怎麽可能,這得需要多大的力氣?!


    要知道,腳下冰壁最外麵是冰雪混合層,本身已經足夠堅硬,內部才是厚冰層,眼前這把冰鎬,看樣子是完全釘入了其中。


    這力氣,難不成是打樁機?!


    不過等他們仔細看向冰鎬固定的位置後,這才發現,那裏竟恰好有一處小暗裂縫,冰鎬隻是卡進了暗裂縫中。


    什麽是暗裂縫?


    就是指一些裂度不寬,表麵結了一層薄冰,又因大風蓋上了一層雪的冰層裂縫,是攀登路上的天然陷阱。


    不過眼前的這條小暗裂縫,卻是救助了五條人命。


    眾人這下看張離的眼神都不同了,他們不覺得張離能提前發現暗裂縫,隻能說她是單純的想去營救,結果運氣實在太好。


    一冰鎬下去,就把陸繩卡進了暗裂縫,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冰錐。


    “張離,迴家別忘了買張彩票!”張隊長忍不住說了一句。


    可張離此時卻沒心情接受調侃,她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輕歎一聲,“可惜,有個人鬆開了安全扣。”


    至於剛才恰好卡住暗裂縫的行為,她並未覺得有多驚奇,因為她今天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剛剛那一下,她覺得能行,就去做了,結果也確實和她想的一樣。


    其他隊友聞言,心情也有些複雜,盡管早已聽說過雪山的殘酷,可當一個生命就那麽在眼前消失時,心頭依舊難免變得沉重。


    下方隊伍剩餘的五人,此時也已經站起身,他們看向冰壁底部隊友消失的地方,其中有兩人明顯已經哭了。


    這時,一中年男人喘著氣,朝上麵喊道:


    “謝謝,非常......非常感謝你們!請問......是誰救了我們?”


    張隊等人聞言,下意識看向張離。


    那位中年人立刻問道:“我叫梁國群,再次謝謝你,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張離!”


    “好,感謝的事,我們後續再說,現在......這一段的陸繩沒了,我們打算就此返迴大本營,你們呢?”


    張離沒有立刻迴答而是看向幾位隊友。


    張隊長搖頭,“這裏是北坳冰壁,上麵還有近二百米的高度,尤其是最後的垂直地段,沒有陸繩,憑我們業餘的能力,風險太大!我們是來登山的,不是來玩命的,所以我的建議是,原路返迴,等待‘冰川醫生’上來修路。”


    其他幾人聞言,皆是點頭。


    張隊長見狀又看向張離。


    “隊長,你們迴吧,我想上去,放心,我的攀岩技術還不錯。”麵罩下,張離的唿吸還算平穩。


    張隊長眉頭一皺,“你沒必要這麽拚,最多三天時間,這段路就會重新鋪好陸繩,到時候,我們再陪你走一次。”


    張離卻是搖頭,“這次窗口期隻有九天時間,三天後,就沒機會了!”


    “你就這麽著急?非要今年就上去?!”


    “對,今年就得上去!”


    張隊長頓時被氣得無話可說,其他幾位隊友也進行勸解,不過改變不了張離的決定。


    兩個多月的相處,張隊長也已經知道張離的性格,他直接道:“我尊重你的選擇,但大本營那邊,你自己去聯係!”


    張離拿出隨身攜帶的對講機,開始聯係山下大本營。


    如今的珠峰,在通訊這一塊已經能夠做到山上山下互通有無,大本營設置有基地台,6500米又設置了一處中繼台,能夠將信號放大,形成多頻道通訊。


    張離將這邊的情況和自己的決定匯報後,也沒有要求和自己父母以及爺爺通話,就結束了通訊。


    張隊長搖了搖頭,將自己的冰鎬遞給張離,“什麽也不說了,祝你順利!”


    “謝啦,張隊。”


    ......


    “客氣什麽。”


    車上,劉貝寧手上端著一保鮮盒,裏麵是切好的哈密瓜。


    他轉身遞給後座的王靜,“來一塊吧王靜,你總不需要我喂吧?”


    旁邊唐林嚼著哈密瓜笑道:“劉哥,你怎麽能把心裏話給說出來?”


    劉貝寧聞言故作緊張地捂嘴,“完了,王靜,你粉絲不會吞了我吧?”


    王靜瞥了他一眼,沒接這個話題,而是拿起牙簽插上一塊,“沒想到,你竟然會提前準備這個。”


    “那當然,總是吃一些加工食品不好,水果的話,更衛生,更安全!”劉貝寧自己也吃上一塊。


    這時車隊已經駛入g219路線。


    唐林算了算時間,目光看向珠峰方向,笑了笑。


    車輛繼續前行,視野中的景象也逐漸發生變化。


    明淨碧藍的天空,終於整個展開在大地上,一條筆直的鋪裝道路通往前方盡頭。


    兩邊都是荒蕪的土地,再也看不見人類的房屋建築,遠處的雪山此刻清晰的映入眾人眼中,視野像是瞬間得到了開拓。


    那種心曠神怡,讓人忍不住想從車頂探出身子,展開雙臂,高聲唿喊!


    當然,千萬不要這麽做,會缺氧的。


    這時對講機中響起馬致遠的聲音,“看看我們左前方,知道那是什麽山嗎?”


    “臭顯擺!”劉貝寧抓起對講機,“有話快說!”


    “你們真是不懂好人心,我這是在給你們分享知識!”後方藍色車內,馬致遠開著車,笑得搖頭晃腦。


    劉貝寧捂住對講機,“唐林,那個山你認識嗎?”


    唐林聞言,看向遠處,圓形的太陽鏡中,倒映出雪山的影子,他嘴角帶笑,“應該是幹城章嘉峰,世界第三高峰,海拔8586米。”


    劉貝寧聽後,又笑嘻嘻的將原話複述給對麵。


    “唉我去,我說,老劉,你問唐子的時候,能把對講機先關一下嗎?你讓我一唱歌的,裝出沒聽見的樣子,很難為人知不知道?”


    “啊?!我還開著嗎?!”


    “側麵那個鍵,你別一直按著!”王靜實在看不下去,提醒一句。


    哈哈哈哈!


    對麵頓時傳來鄧雲柒和趙麥麥的笑聲。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呢?!”劉貝寧死鴨子嘴硬,“懂不懂什麽叫創造幽默?”


    “你可拉倒吧!唐子,要停車下去看看嗎?”馬致遠轉問道唐林。


    然而唐林這時的目光卻看向了最前方,太陽鏡被他稍稍拉下,“稍等,我看見了一位大神!等追上去後我們再停車!”


    “什麽大神?”


    三分鍾後,車隊停在了路邊。


    馬致遠等人相繼下車,看著麵前這位,能將共享單車騎到這裏來的大哥。


    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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