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中存疑,那就想方設法解疑。


    崔燦雯從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當即派人暗中去暗訪當年的舊人。


    舊人還沒死絕,難是難了些,但不代表一無所獲。


    可她派出去的人遇到了不少阻撓。


    就在她絞盡腦汁時,謝太後遣祥伽前來告知她罷手。


    崔燦雯的心,一沉再沉,直至落入深淵。


    這段時間,她是真的忙的焦頭爛額。


    軍器監景文一案,因出現了新的證據並入了京郊廢棄兵器案,由周老太傅主查。


    安穩了二十餘年的南疆,也暗潮洶湧。


    不知何時,京中流言起,將宣安候陸豐之死的幕後黑手,直指謝太後。


    流言宣稱,謝太後要挾宣安候府的老夫人給陸豐下毒,陸豐死,宣安候兩代經營土崩瓦解。


    狡兔死良狗烹,流言喧囂塵上。


    這股風,在這個冬日,詭異的吹到了南疆。


    與此同時,天愈寒,突厥不斷侵擾北疆,試圖燒殺搶掠。


    她本就是分身乏術,可偏偏謝太後此刻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固執的要替昭明大長公主和明郡王遮掩。


    “秦儀,可有新的證據?”


    崔燦雯揉揉鬢角,凝眉問道。


    流言的威力,她心知肚明。


    這是一把無往不利的利劍。


    想要翻轉流言,需要契機,也需要清楚精準的證據。


    秦儀垂眸,沉聲道“娘娘,那老嬤嬤昨夜自盡了。”


    崔燦雯:!?(?_?;?


    秦儀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那麽多人小心的看著,自盡了?


    “秦儀,以你的眼界見識,應該知曉,老嬤嬤一死,這口黑鍋就板上釘釘蓋在了宣安候府老夫人頭上。”


    “京城流言,你也知曉。”


    “流言的意圖,你應該能猜到。”


    “背後之人,要的是大雍亂。”


    秦儀抬頭,目光灼灼“那娘娘要的是什麽?”


    八麵玲瓏圓滑處事的秦儀,一反常態。


    崔燦雯一怔,看向了秦儀。


    秦儀可堪為相,這一點,她從不否認。


    她也一度想過,有朝一日登臨大位,君臣相攜。


    可,秦儀是堅定的正統擁護者。


    她本打算徐徐說服秦儀,卻不曾想秦儀再此等風雨飄搖之際直白的問出了口。


    她若答,秦儀又該作何選擇。


    是糾集黨羽,清君側撥亂反正,將她這個野心勃勃的皇後斬草除根?


    “本宮想要的很多。”


    “本宮很貪心。”


    沉吟片刻,崔燦雯幽幽開口了。


    “本宮想要國泰民安,河清海晏。”


    “想老有所養,幼有所依。”


    “想政治清明,言路暢通。”


    “想君賢臣明,各得其所。”


    “想這世道,相對公平光明。”


    “簡單來說,我想讓百姓活下去。”


    活下去,聽起來簡單,可實際上百姓想要有一條穩定的活路,太難了。


    同樣的情況,女子會更難。


    “本宮確有私心,這點無可否認,也不想否認。”


    “我想做的事情,如今的位置做不到。”


    “本宮迴答了,秦大人又將如何,告知那位病榻上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天子嗎?”


    崔燦雯的目光堅定又明亮,不閃不避,坦坦蕩蕩。


    為相之才,折了可惜啊。


    秦儀沉默了,雙眸似深海,眼神變來變去,麵露掙紮之色。


    那樣的場景,過於讓人心馳神往了。


    身為臣子,入仕之初,誰不曾有一顆為民請命的心。


    他也不是例外。


    他自小便目睹了父親在先皇麾下出謀劃策發光發熱,父親更是在臨終前不放心的囑咐他要效忠先皇。


    陛下是先皇欽定的太子啊!


    他若此時另投崔皇後,豈不是與父親的遺願背道而馳,成了父親口中的謀逆之輩。


    可若是讓他與胸有丘壑想要一展宏圖的崔皇後為敵,他心中又別扭的很。


    崔皇後,有為君的品行,也有為君的能力。


    群臣嘴上都叫囂著崔皇後牝雞司晨,心裏頭都是服氣的。


    陛下呢?


    淮安大澇時,陛下無作為,賑災糧被層層盤剝,餓死的百姓不計其數。


    青州大旱,四月不雨,蝻自西北來,所過田禾一空,人相食,草根樹皮俱盡,為了活下去奮起反抗的百姓,被當做暴民強盜剿滅。


    陛下仿佛失了聰,盲了目。


    於公,陛下無能無才。


    於私,陛下無德無信。


    崔皇後那句不忠不義不孝沒有半分誇張。


    他呢,該何去何從。


    半晌,秦儀苦笑一聲“皇後娘娘如此坦言告知,臣若不從,是否隻有死路一條?”


    “死路?”


    崔燦雯輕笑。


    說實在的,梁少淵的勢力在她麵前不堪一擊。


    她十數年經營的名聲,暗中拉攏的人脈,都是她成事的關鍵。


    她生於清河崔氏,年少得帝後教導,最懂生存法則。


    她可以賢德,但絕不能沒有自保之力。


    這一點,她一直都清楚。


    不論是禁軍還是邊境軍,她都安插了人手。


    她一直隱忍不發,是不願,不是不能。


    如今,也隻是忌憚背後那個操弄風雲的人,不想成全那隻坐收漁利的黃雀罷了。


    互換身體後,她也不曾露出任何馬腳。


    甚至,都不曾動用過她經營的勢力。


    “秦儀,你是本宮看中的為相之才。”


    “死了可惜。”


    “如果你不願違背父輩遺願,那你可靜觀其變。”


    “隻是,還望您閑來無事細細想想,先帝爺的誌向到底是什麽?”


    “你將今日之事告知於旁人也無用。”


    秦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臣多謝娘娘網開一麵。”


    “今日之事,臣守口如瓶。”


    一邊是父輩遺願,一邊是初心良知。


    索性,不掙紮了。


    崔皇後贏,那說明天命在崔皇後。


    天命總比遺命大,想來父親能理解的。


    “那老嬤嬤為人所殺,故意偽造成自盡,關於宣安候之死,臣有新的疑點。”


    “侯夫人。”


    “侯夫人在宣安候陸豐中毒前有段行蹤一直存疑。”


    “臣按侯夫人所說,細細推敲之後,侯夫人的說辭難以立住腳。”


    “若臣所料不錯,應是侯夫人毒害了宣安候。”


    “一直以來,臣為了查出真兇,瞞著侯府眾人命經驗老道的仵作先後驗屍,宣安候體內不止一種毒,其毒罕見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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