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這一刻,梁少淵確信,曾經那個忠於大雍,心中萬民重於皇室的周老太傅站在了他的對立麵裏。


    話已至此,以周老太傅的名望和功勞,他根本沒有拒絕的托詞。


    他不是不能退一步海闊天空。


    但,他不能退千萬步。


    “朕心甚慰。”


    “即日起,周老太傅官複原職,加封弘文伯。”


    梁少淵不著痕跡的擦去手心不斷冒出的冷汗,擠出一抹微笑,賢明仁愛道。


    “臣叩謝陛下,娘娘隆恩。”


    梁少淵:(╯°Д°)╯︵\/(.□.\\)


    謝恩就謝恩,提什麽崔燦雯。


    不過,總算是沒有在早朝上出醜。


    雖說昨晚之事多多少少都會傳入百官耳中,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他好模好樣的出現在乾陽殿,就足以為自己正名。


    看來,江逢還是可信的。


    退朝!


    退朝!


    梁少淵的臉上寫滿了退朝二字。


    崔燦雯不慌不忙的扶起硬是要跪拜的周老太傅,溫聲道“周老太傅能返京複職,真真是解了本宮和陛下的燃眉之急。”


    “不久前,尚書右仆射秦儀剿匪時在京城外百裏在坍塌的山洞發現了廢棄的兵器,陛下和本宮本打算命其詳差,奈何宣安候陸豐中毒。”


    “宣安候乃大雍勳貴,中毒茲事體大,暗中更有宵小欲借此興風作浪動搖皇權以達私欲,倉促之下,陛下和本宮隻好命秦儀攜數名三司官員入宣安候府查陸豐之死。”


    “而廢棄兵器一案暫交由兵部尚書,但尚書終究事務繁雜日不暇給,如今太傅不妨接過此案。”


    梁少淵嘴角的笑容已經難以勉強維持下去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崔燦雯何時與他商議過。


    互換身體的短短數日裏,崔燦雯做了多少事情。


    滎陽鄭氏案。


    宣安候中毒暴斃案。


    廢棄兵器案。


    還有那個被派出去的歌女,安王的心上人。


    叫……


    楚音?


    查的還是侵地案。


    又是世家,又是勳貴,又是官員這是想掀翻天嗎?


    難不成崔燦雯真以為靠她自己就能重現朗朗乾坤?


    無稽之談。


    荒謬至極!


    “陛下?”


    “意下如何?”


    崔燦雯詢問道。


    梁少淵頷首,不欲在此事上多做糾纏。


    廢棄兵器一案,事關豢養私軍,得查。


    周老太傅接手,總會少些貓膩。


    所以,他都如此配合了,崔燦雯能否禮尚往來,別再早朝上出幺蛾子了。


    看著漸漸升高的日頭,梁少淵的心越發慌。


    無論是驚厥抽搐,還是昏倒,都不應出現在乾陽殿的早朝上。


    本就不得人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因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致身體虧損,恐怕會更令百官不齒。


    崔燦雯施施然走迴了珠簾後,繼續一本正經的手捧奏疏,兩耳不聞朝堂事。


    該安排的,她都已經安排好了。


    朝堂勢力,她也有。


    再說了,臣子奏本,理所當然。


    想早早下朝,那還是想想就好了。


    周老太傅站於文官之首後,又有不少朝臣陸陸續續的出列上奏。


    梁少淵麵頰上血色消失的幹幹淨淨。


    豆大的汗珠布滿額頭,一隻手不停的揉捏著腰腎部位,坐立難安,就好似龍椅上長滿了刺一般。


    “準。”


    “準。”


    耳朵轟鳴,眼前重影,梁少淵根本沒有經理細聽臣子的奏報,隻是一邊低著頭掩藏自己的失態,一邊機械的準奏。


    一心期盼著這些瑣碎之事能早早結束。


    至於準奏了些什麽,梁少淵自己也不知道。


    日頭又升高了,天已經完全亮了。


    梁少淵眼睛一翻,癱軟的靠在龍椅上,口吐白沫,身體不停的抽搐。


    “陛下?”


    “陛下!”


    崔燦雯一開口,朝臣們也慌了神。


    一時間,乾陽殿就好似養了無數隻嘎嘎嘎叫的鴨子。


    “傳太醫!”


    “傳太醫!”


    崔燦雯滿臉著急,不停的唿喚著,但卻始終沒有靠近龍椅一步。


    他日,她坐在那個位子上,一定要新換一把龍椅。


    至於梁少淵這一把,她可以豪爽的給梁少淵陪葬入帝陵。


    太醫匆匆趕來,崔燦雯終於騰出時間安撫群臣。


    “安靜!”


    “這是乾陽殿!”


    “陛下洪福齊天,必不會有事。”


    她沒有錯過臣子們眼中晦澀的探究和隱隱的嫌棄。


    宮城,本就是個四處透風的篩子,誰的人也有。


    高高在上的宮妃自不必說。


    而那些成千上萬的宮女太監侍衛,誰也無法確保究竟誰的手伸了進來。


    梁少淵昨晚大張旗鼓宣太醫,瞞不住!


    正如她意。


    簡單急救後,梁少淵就被抬上了龍攆,送迴了長生殿。


    施針。


    煎藥。


    乾陽殿內唯餘崔燦雯和文武百官麵麵相覷。


    而崔時凜則是魂不守舍的張望著殿外。


    “還請娘娘秉承中宮之責,規勸陛下龍體為重啊。”


    有人帶頭,就會有不少人附和。


    規勸?


    崔燦雯斂眉。


    以往,她勸的少嗎?


    有用嗎?


    沒有!


    對於有些人來說,勸沒用。


    唯有把他手中擁有的特權剝奪,才有可能聽進去規勸。


    過去兩年多,她就是太給梁少淵臉了,才讓其越來越荒唐,越來越無所顧忌。


    崔燦雯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水,自厭道“是本宮無用,不能讓陛下從諫如流。”


    “是本宮無用,不能讓陛下修身養性。”


    論陰陽怪氣,誰不會啊。


    “這以後,還有勞諸卿多勸勸陛下了。”


    有不信邪的官員繼續開口“娘娘是六宮之主,理應將後宮的害群之馬清除。”


    “本宮是六宮之主,但陛下是天子。”


    “天子在上,本宮也無能為力。”


    “卿若是擔心陛下,不如就去長生殿外長跪進諫吧,想來陛下定能體會卿的良苦用心。”


    沉默。


    還是沉默。


    就知道打嘴炮。


    半晌,崔燦雯清了清嗓子,立於珠簾前“諸卿可還有事啟奏?”


    環顧左右,禦史大夫孫正思朗聲道“臣有本奏。”


    孫正思一開口,便有不少人反駁。


    “陛下已迴長生殿,皇後娘娘怎能獨自早朝?”


    “於理不合。”


    孫正思橫眉一掃“二聖臨朝,不合哪種理?”


    “臣要彈劾已致仕前軍器監正監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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