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平時冷硬的像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可在碰上那個例外,就成了炮仗,一點就著。


    嗯,謝羨就是這樣的人。


    謝羨背負了太多,注定了他不輕鬆的一生。


    揉著酸疼的脖子,滿臉怒容走出來的梁少淵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的皇後和他最寵愛的妃子,言笑晏晏,卿卿我我。


    鄭貴妃正嬌笑著將剝好的葡萄喂進進崔燦雯口中。


    朕滋潤!


    他都沒見過鄭貴妃笑的這麽明媚燦爛,也沒見鄭貴妃在他麵前這麽小意溫柔。


    還喂葡萄?


    聽見響動,鄭貴妃和崔燦雯對了個眼色。


    鄭貴妃慢條斯理儀態款款的擦擦手,不甚在意的行了個禮“妾竟不知皇後娘娘也在此。”


    “妾失禮了,還請皇後娘娘見諒。”


    “皇後娘娘素來雍容大度寬容賢淑,定不會計較妾的不得體。”


    “對嗎?”


    梁少淵的怒火梗在了喉嚨裏。


    越看,越覺得這個曾經他最寵的妃子不順眼。


    梁少淵恨恨地咬咬牙,維持著僅剩的冷靜“如今你是貴妃主理宮務,不想著安穩後宮,隻顧著在陛下麵前爭寵,怎能對得起本宮的提拔。”


    鄭貴妃:!?(?_?;?


    “知道的是妾晉位貴妃一人之下,不知道的還以為妾成牲口了呢。”


    說話間,鄭貴妃還戳了戳崔燦雯的胸口。


    崔燦雯差點兒沒被葡萄噎死。


    美人恩,她有些無福消受。


    “皇後娘娘,妾來長生殿尋陛下可不是尋歡作樂,不知體統的白日宣淫,是真的有正事。”


    “楊家姑娘冷不丁的入宮,一入宮便是正四品美人,居臨寧宮主殿,這於理不合。”


    “可妾考慮到楊家姑娘與陛下之間特殊的關係,就想著先私下詢問清陛下的意思。”


    “皇後娘娘如此動怒,是不是也如妾這般,深覺此舉不合宮規?”


    梁少淵煩躁更甚,恨不得衝上去撕爛鄭貴妃那張嘴。


    以前隻覺得鄭貴妃長得美,沒發現人也這麽討厭。


    現在並不是楊茹蘭入宮的最佳時機,他也派人安撫過楊家,可偏偏楊家還是這般心急。


    木已成舟,他總不能再把楊茹蘭送迴去吧。


    正四品的美人位份高嗎?


    本來,在他的打算裏,楊茹蘭應是正一品的四妃之位。


    如今,以美人的位份入宮,想要越過婕妤九嬪,升至妃位難啊。


    到時候,如果他想給楊茹蘭提位份,那費昭容和容修儀的位子也必須得動一動。


    這樣一來,貴、淑、德、賢四妃之位僅留一。


    那個位子,楊茹蘭填不上。


    高位妃嬪總得有個空缺,才能讓後妃們有盼頭。


    梁少淵強壓著心頭的怒火,硬邦邦冷冰冰道“陛下既已決定,那你就無需再多言。”


    “本宮又要事與陛下相商,你暫且退下。”


    鄭貴妃歎息一聲,將垂在麵頰的發絲攏在耳後,有意無意嘟囔道“皇後娘娘以前可從來沒責罵過妾。”


    梁少淵:……


    沒有辦法,梁少淵又硬擠出了一抹笑容。


    鄭貴妃施施然的離開了長生殿。


    “崔燦雯,你當真是活膩歪了。”宮人盡退去,大殿門闔上的刹那,梁少淵怒不可遏。


    又將他劈暈了!


    崔燦雯活動著手腕,涼涼的瞥了梁少淵一眼。


    梁少淵心驚肉跳,自知在崔燦雯麵前毫無威懾力。


    惹急了崔燦雯,指不定又是一手刀。


    “我活膩歪了嗎?”崔燦雯反問道。


    梁少淵唿吸一滯,他忍!


    “朕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計較你這次的大不敬。”


    “下不為例。”


    “你別忘了咱倆的身體用不了多久就能換迴來了,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崔燦雯:日?不日!相見?完全不想見!


    “所以呢?”


    崔燦雯眼角微微上挑,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破事一堆,煩都煩死了,還得應付梁少淵。


    明明梁少淵登基的那兩年,醉生夢死夜夜笙歌,她坐在這個位置上,睡個好覺都難。


    “楊茹蘭與朕情分非比尋常,楊家又是朕的母族,美人的位份屬實有些不夠看。”


    梁少淵自顧自的坐在崔燦雯身側,理直氣壯道。


    “陛下,人要有自知之明。”


    “若不是考慮到楊茹蘭與你是表兄妹,你覺得她能被封為美人,住臨寧宮?”


    “陛下,我這已經是昧著良心在封了。”


    “您要是不樂意,我就命人將她送迴去,待他日,陛下重新迎進宮。”


    崔燦雯闔上奏疏,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不欲多說。


    “母妃在世時,就定下了她和朕的婚事。”


    “朕不能讓母妃泉下不安。”


    梁少淵耐著性子商議道。


    崔燦雯的眸光中劃過一抹寒意“罪妃!”


    “陛下是不是太健忘了。”


    本來她不太清楚謝太後與梁少淵之間諱莫如深的恩怨,幾經打探,連蒙帶猜才理清這樁舊事。


    “至今日,她都是罪妃,陛下還請慎言。”


    “倘若要論與罪妃的這層關係,楊家女是沒有資格踏進宮城的。”


    梁少淵身側的手攥拳,眼睛通紅“那是朕的母妃,是你的婆婆,你口口聲聲罪妃,到底是在辱沒誰。”


    崔燦雯直視著梁少淵通紅的眼睛“這是事實。”


    “母妃?”


    “陛下怕不是忘了,皇家玉牒上,您已不在楊罪妃的名下。”


    咳咳,她可真有素質,吵架還不忘稱梁少淵您。


    “至於婆婆,這就不勞陛下提醒了。”


    “太後娘娘,名正言順,我也很開心。”


    “當年,先帝爺冊封你為太子時,不曾為楊氏罪妃正明,先帝爺駕崩留下遺詔,也隻尊謝太後。”


    “是陛下妄言了。”


    “不知陛下是打算論表兄妹的情意,還是論與楊氏罪妃的親族關係?”


    “如今天色尚早,麻利點還是能趕上在天黑前把楊茹蘭送迴去的。”


    “要不送到寺裏?反正陛下喜歡從寺裏頭接人,一迴生二迴熟。”


    有素質,但不多。


    梁少淵怒極反笑,眼神裏已經不見絲毫虛假的溫情和討好,唯餘凜然的殺意和不加掩飾的憎惡。


    崔燦雯抿抿唇,這才對啊。


    她已經懶得演戲了。


    而梁少淵也大可不必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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