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母臉上的笑有些許不自然,眼眸中的焦灼若隱似無,但細看之下,卻又無處遁形。


    “隻要肖瀟鍾情於景和,這都不算事。”


    肖父嘴角一耷拉,肖瀟?


    看似溫順怯弱,但實際上呢?


    隻要有機會能自己做決定,那就是九頭牛都拉不迴來。


    肖父不願再應付,直接道“不知堂姐今日專門前來,所為何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個時機前來,必不是好事。


    盛母先是淒婉憔悴的歎息一聲,才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你我血緣至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至親?


    肖父差點兒嗤笑出聲。


    還真是有事血緣至親,沒事破落親戚。


    “堂弟,景和被鄭阮那狐媚子迷了心智才做出這種蠢事,如今備受牽連。”


    “景和身上一半流著肖家的血,景和好,你我才有希望。”


    “堂弟,我今日前來是想拜托肖瀟入宮求見鄭貴妃,幫我遞交一物。”


    “鄭貴妃聖寵不衰,宮權在手,在太後麵前也頗有些臉麵,鄭貴妃吹吹枕邊風,景和必能安然無恙,指不定還能因禍得福,更上層樓呢。”


    “到時,我必然會令景和攜大雁親自前來求親。”


    “堂弟意下如何?”


    盛母似乎並不習慣在肖父麵前低聲下氣。


    雖是央求的用詞,但語氣依舊帶著堂而皇之的傲慢。


    肖父皺眉“你與鄭貴妃有舊?”


    肖父忍不住心中咯噔,眨眼年無數的念頭湧現。


    “關係匪淺。”


    “隻要肖瀟幫我把東西交給鄭貴妃,其餘就不必再管。”


    “堂弟雪中送炭的恩情,我也會牢記。”


    “倘若堂弟此時想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就請做好與盛家為敵的準備。”


    盛母忍不住警告道。


    肖父隻覺得眼前的迷霧越發濃鬱,他身處其中,猶如無頭的蒼蠅,辨不清一絲方向。


    堂姐如此信誓旦旦坦言與鄭貴妃關係匪淺,那就絕不會是空穴來風。


    那鄭貴妃又為何會在肖瀟走投無路的時候,施以援手,讓盛家顏麵掃地。


    盛家……


    盛家與肖家是姻親,他卻從未看透過盛家的底蘊。


    他的路,肖瀟的路,到底在何方。


    哪怕他心知此事牽扯甚多,但他沒有拒絕的資格。


    “我答應。”


    “但,還望堂姐以後莫要再提肖瀟和景和婚約之事了。”


    “景和青年才俊,前途無量,自有如花美眷紅袖添香,是賢內助,也應是官場上的助力。”


    “我資曆淺官階低,肖瀟性子綿軟,不適合高嫁,婚事未成,也許是天意。”


    他已經漸漸意識到,誰沾盛景和誰倒黴。


    “等等……”


    “當年收養景和的是鄭家主的元妻,而不是後來扶正的夫人?”


    肖父的腦海中劃過一道亮光,影影綽綽間,似是抓住了一條線。


    他隻知,當年盛景和被人販子拐在,在滎陽遇好心婦人收留。


    原以為,盛景和奮不顧身的救下鄭阮,除卻青梅竹馬相守六年的情分,還有報當年鄭阮之母搭救的恩情。


    如果他猜測為真,盛景和與鄭貴妃多年兄妹相稱,那指不定盛景和真的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沒想到,景和還有這樣的大造化。”


    肖父感慨一聲,極度的驚訝使得他錯過了盛母尷尬勉強的神情。


    盛母僵硬的扯扯嘴角“此中淵源,不足為外人道。”


    “堂弟既已猜到,那就爛在心中,切莫宣揚。”


    “如今,鄭貴妃是陛下的寵妃,景和與其終究不是真正的兄妹,易落人口實。”


    肖父應下“堂姐,我知輕重。”


    “不過,堂姐也清楚肖瀟的性格,悶葫蘆一個,她最多也就隻能轉交,不能做說客。”


    盛母頷首,將一香囊遞給了肖父。


    “靜待佳音。”


    盛母離開後,肖父反而冷靜下來了。


    越想,越覺得蹊蹺。


    鄭貴妃的生母是原配,鄭阮的生母是妾室被扶正,這其中沒有齟齬齷齪嗎?


    不,盛景和與鄭貴妃之間的關係絕算不上融洽。


    肖父心中有了考量。


    “肖瀟,保全自己為上。”


    “坦坦蕩蕩,實話實說,無需顧念你堂姑姑。”


    肖瀟捏著香囊,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父親,前些日子,我被貴妃接入宮中,聽說了一件趣事。”


    “當年,鄭阮的生母之所以能被扶正,少不了盛家的推波助瀾。”


    “貴妃的母親,是被逼死的。”


    “盛景和的確與貴妃有故,但到底是生死仇怨多些,還是兄妹情分濃些,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怕不是要命的東西。”


    “堂姑姑這是要拖我們所有人下水啊。


    肖父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真該死!


    這香囊簡直就是個燙手的山芋。


    “肖瀟,不如你稱病吧,就說身體抱恙不宜入宮。”


    “為父去將這香囊還迴去,這丟性命的差事,我們小門小戶的不參與。”


    肖瀟眼波流轉“父親,這宮還是要進的。”


    “進宮,才是堵死了盛景和的最後一線生機。”


    “我要盛景和從雲端跌落,我要他虛偽的一麵盡人皆知。”


    “父親,您知道,我這幾年怎麽過來的。”


    情分這種東西,折騰的越多,散的越徹底。


    就算當真有兄妹之誼又如何。


    橫在鄭貴妃和盛景和之間的仇恨不是兄妹之誼能消除的。


    鄭貴妃想盛景和下場淒慘,她也想。


    鄭貴妃救她出水火,她心甘情願為鄭貴妃赴湯蹈火。


    更何況,她們有共同的敵人。


    肖父拍了拍肖瀟的肩膀,眼中滿是心疼。


    被召迴的盛景和,在外人麵前光風霽月,實則性情古怪,不願娶妻。


    他的堂姐無奈之下,才選中了肖瀟。


    當時,他已經替肖瀟相看了一寒門書生。


    貧,卻不苦。


    家世清白,人丁單薄,人也上進。


    肖瀟嫁過去的日子也不會過的辛苦。


    隻可惜,他違逆不了堂姐。


    肖瀟與盛景和定下婚事,婚期卻一拖再拖。


    從春日,到冬日。


    再從冬日,到春日。


    拖來拖去,肖瀟成了旁人口中沒有自知之明攀高枝兒的笑料。


    肖瀟的性子,也越來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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