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磕,陸銘之本就殷紅的額頭,血跡斑斑。若是被外人看到,恐怕還以為長生殿專盛刑訊逼供。


    崔燦雯表示,她不同意是不是就不太禮貌了。


    本還有心扶持的梁少淵,也頗有些一言難盡。


    梁少淵在反思,他好像比陸銘之強點兒。


    “你和宣安候是在擔心朕為泄私憤,草菅人命嗎?”


    “罷了,罷了,朕心甚涼。”


    “王寶,你帶宣安候世子前去探視陸喻之吧,好讓世子知曉他的兄長全須全尾,好胳膊好腿。”


    不就是做戲嗎?


    若不是她怕整日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裝高尚冷,她也能扮成聖人。


    聞言,陸銘之的腿就好似被釘在地上。


    他若是隨王寶去了,也就做實了陛下的話。


    身為臣下,暗自揣度聖意,本就是大忌。


    “陛下,是臣失言。”


    “陛下英明神武,皇後娘娘仁厚賢德,是臣小人之心了。”


    反正,迴府也能交代了。


    對陸銘之的恭維,崔燦雯和梁少淵不約而同地嗤之以鼻。


    崔燦雯哪裏配得上仁厚賢德了,分明就是刁鑽陰險。


    梁少淵簡直就是在糟蹋英明神武這個詞,愚蠢惡毒。


    二人對視一眼,無聲的鄙夷。


    “那你常戚戚嗎?”崔燦雯問的正經。


    陸銘之:!?(?_?;?


    王寶在一旁提點“孔聖人言,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梁少淵一臉挫敗,竟沒搶答上!


    他還不容易能聽懂崔燦雯的陰陽怪氣!


    陸銘之心中抓狂,陛下這是放飛自我了嗎?聽聽這是正常人的問題嗎?


    怪不得,最近他總聽聞文武百官對陛下怨聲載道,叫苦連天。


    這麽特立獨行,誰能應對。


    “迴陛下,吾日三省吾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陸銘之謹慎的迴答。


    一聽這句,崔燦雯頓時樂了。


    她想起了鄭貴妃對路美人的奇葩處罰,聽說還甚是有效。


    “真的嗎?”


    陸銘之的心再一次高高提起。


    崔燦雯接著道“朕不信。”


    “除非,除非你每日將你三省的內容書信給朕。”


    “否則,朕也會三省己身。”


    “朕是不是太客氣了,朕是不是太給臉了,朕是不是該動手了。”


    “欺君,殺頭的罪。”


    “原諒朕行為狂悖,實在是朕孤陋寡聞少見多怪,沒親眼見過每日三省的人。”


    “朕總不能親自下去問聖人吧。”


    崔燦雯歎息著,頗為遺憾。


    梁少淵表示,他如今聽到這些喪心病狂的話已經能麵不改色了。


    畢竟,崔燦雯都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臉皮厚了。


    等等,真牛馬是什麽意思?


    梁少淵後知後覺的發現了疑點。


    而陸銘之顯然招架不住,額頭上急的直冒汗,汗水滲入傷口,源源不斷的痛感讓他始終保持著理智。


    這……


    陸銘之欲哭無淚。


    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後悔入宮了。


    若是他執意拒絕,父親總不會打死他。


    現在,才是真的騎虎難下。


    陛下怕不是有什麽大病吧,隨隨便便一句自謙的話都能長篇大論。


    聽說,陛下當年的課業也就一般般啊。


    “陸銘之,你好好自省,朕看好你。”


    話已至此,陸銘之慘淡一笑“臣遵旨。”


    “隻是怕才疏學淺,思想淺薄,汙了陛下的眼。”


    崔燦雯抬抬手“無礙。”


    “再汙,也抵不過五穀輪迴。”


    陸銘之徹底喪失了說話的欲望。


    他確定了,陛下要麽是有大病,要麽就是發瘋聽不懂人話。


    無厘頭!


    “陸銘之,你還有事嗎?”


    陸銘之搖頭,叩拜離開。


    身子搖搖晃晃,似是短短的時間裏遭遇了生命不能承受的疲憊。


    看來,陛下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那崔皇後呢?


    陸銘之似是想到了些什麽,眼神一暗。


    難啊!


    如今他還不容易成了宣安候世子,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這艘船沉沒。


    陸銘之離開後,王寶眼疾手快的打掃幹淨地板上的汙漬,然後撐起大大小小的窗戶。


    能幹,有眼色,還長得清俊。


    崔燦雯再一次讚歎道。


    “作何感想?”崔燦雯前後不著,驀地開口。


    “什麽?”梁少淵下意識反問。


    “陸銘之。”


    “陸銘之,是個可憐人。”梁少淵心情沉重。


    “然後呢?除了可憐……”


    梁少淵抿抿唇,沉吟片刻“性情單純溫順,是個仁厚良善,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人。”


    崔燦雯知道梁少淵有眼無珠,但是沒想到妓女這麽荒謬。


    “這雙眼珠子要不獻給需要的人吧。”


    不對,那是她的眼珠子!


    梁少淵不滿的反駁“你別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你也別因為陸喻之一個糟心玩意兒,就一棒子把宣安候府所有人打死。”


    “不不不,我沒有看扁他。”


    “的確是仁厚良善。”崔燦雯應付道。


    不仁不義。


    厚顏無恥。


    居心不良。


    善自為謀。


    陸喻之和陸銘之兄弟倆,一個明著陰,一個暗著陰。


    指不定,就連那挽娘的出現,都非巧合。


    天大地大,哪有這麽多湊巧。


    對崔燦雯的敷衍,梁少淵將信將疑。


    “你打算將那陸喻之關到什麽時候。”


    多多少少,都得給顧及一下宣安候府的顏麵。


    一連串的事情,已經打擊了宣安候府的銳氣。


    見好就收,不能逼人太甚。


    “不急。”


    “真相大白,便是他歸家時。”


    至於是砍頭,還是流放,她也不知。


    “你是想著趁此機會拿捏宣安候府嗎?”崔燦雯側眸,看向了梁少淵。


    梁少淵麵上訕訕“宣安候府勞苦功高,不能趕盡殺絕。”


    “尤其是陸喻之與睿賢的事情,實在是難以羅織罪名。”


    “既然如此,倒不如賣宣安候府一個好。”


    崔燦雯不置可否,麵色平靜。


    宣安候府,也許用不了太久就不會覆滅。


    老宣安候夫人都已經當斷則斷做出了取舍。


    她不願,也不能讓那個驚才絕豔的人等太久才能等來一個真相。


    她心難安。


    “先關著吧。”


    崔燦雯淡淡道。


    “對了,你要同我一起前往雨露殿探望下焦雅嗎?”


    崔燦雯誠心相邀。


    她實在怕梁少淵忍耐不住,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去翻牆。


    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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