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再不依不饒,迴應他的又會是一句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與其聽崔燦雯奚落,倒不如他親自詢問陸喻之,到時候耍威風的就是他了。


    “你已經告知了太後,明日清望觀的觀主會入宮祈福。”


    “祈福禮結束後,你我順勢召他覲見。”


    崔燦雯很是尋常的點了點頭。


    梁少淵嘴角一塌“你不緊張?”


    “緊張什麽?”崔燦雯反問。


    成功的話,就迴到自己的身體。


    不成功的話,再心安理得做幾天皇帝。


    反正,著急的又不是他。


    再說了,清望觀的觀主再神通,也是人,無法行仙人之術,總不至於看兩眼聊幾句,就把她和梁少淵換迴去了吧。


    梁少淵翻了個白眼,沒有再理會。


    隨手翻閱了幾本奏折,確定無大事,便想去與陸喻之談談心。


    “陛下,你沒有感想嗎?”


    崔燦雯將奏折推在梁少淵麵前。


    “嗯?”梁少淵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奏折又不是他寫的,他能有什麽感想?


    崔燦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勾了勾嘴角,勉強的笑道“何為天子?”


    “上天之子。”梁少淵理所應當道。


    “《論語.季氏》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


    “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


    崔燦雯耐著性子,試圖潛移默化的說服。


    來日,她還需要梁少淵衝鋒陷陣。


    “然後呢?”梁少淵漫不經心。


    “天子,不僅應有天命,還應有天子之權。”


    “你有嗎?”


    崔燦雯的聲音淡淡的,聽在人耳中就好似是徐徐清風,但在梁少淵看來,就是大張旗鼓的譏嘲。


    他有嗎?


    他沒有!


    “朕效仿先賢,諄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個人有個人的施政理念,朕非先帝,你也不能抨擊朕。”


    梁少淵氣鼓鼓的,虛張聲勢叫囂著。


    崔燦雯笑而不語,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垂衣拱手多用作稱頌帝王無為而治。


    也曾一度有聖天子垂拱而治,神且明的主張。


    “不是抨擊你。”


    “聖天子垂拱而治,萬事不操心,臣子們最是渴望這樣的君王。”


    軟弱,又無能。


    嗯,她說的就是梁少淵。


    將無能,將屈服,將膽小,歸結於垂衣拱手。也不知那些所謂的聖天子群體接受不接受。


    “登基兩年了,你了解朝中勢力,聽聞過百姓疾苦嗎?”


    “奏折本應該是你對百姓蒼生最基本最主要的途徑,如今呢?這一途徑不通,你便如堵塞了耳目喉舌。”


    “這滿桌子的奏折,洋洋灑灑,動輒數百上千字,用詞優美又華麗,不是歌功頌德,就是噓寒問暖。”


    “他們是官員,不是文人。”


    “你是帝王,不是聽書人。”


    “長此以往,你覺得是垂拱而治四個字就能對列祖列宗交代的,你覺得惡性循環後,你還能似如今這般保持著天子之名?”


    “刀可以不用,但必須握在手裏。”


    “想想你讀的史書,無限製放大臣子的權欲造就了權傾天下的大權臣後,帝王的下場是什麽?”


    她的話絕不是危言聳聽。


    昔日就有權臣,能用同一把匕首,連殺三位帝王。


    皇位的的更迭,猶如兒戲。


    “你在訓斥朕?”


    “還是說你在教朕做事?”梁少淵注視著崔燦雯,輕哼一聲。


    崔燦雯:!?(?_?;?


    她心累了,就蹦出證明一句?


    這是重點?


    崔燦雯嚴重懷疑,梁少淵是不是就靠著厚顏無恥和愚蠢不自知在耍威風了?


    她就靜靜地看著梁少淵裝。


    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了,豎子不足與謀,她不能跟傻子玩。


    既如此,倒不如她孤身入局。


    崔燦雯已經不想說話了,可偏偏梁少淵又開始可勁兒裝了。


    “他們不敢。”


    “他們是先帝爺的老臣,要麽是功勳,要麽是世家,還是要臉的。”


    “這些問題,朕會徐徐解決。”


    崔燦雯微笑“對對對。”


    梁少淵不疑有他繼續道“再說了,收權非一日之功,如今的當務之急另有其他。”


    崔燦雯繼續微笑“對對對。”


    今日悟到的道理,不跟傻子爭長短。


    梁少淵皺眉“你什麽態度?”


    崔燦雯微笑臉“陛下說的都對。”


    梁少淵:……


    她自是知道梁少淵口中的當務之急,但互換身體是人力可為,急一急就好了?


    急一急能有的隻是上火。


    崔燦雯閉上眼睛假寐,任由梁少淵氣的吹胡子瞪眼又無處發泄。


    梁少淵氣不過,在殿中來迴踱步。


    似是還故意加重腳步,增加存在感。


    見崔燦雯無動於衷,梁少淵挫敗的就要去尋陸喻之。


    腳跨出殿門前,就聽身後聲音響起“明日早朝,我會提及奏折一事。”


    是通知,不是商量。


    梁少淵腳步一頓“何必急在一時。”


    崔燦雯針鋒相對“宜早不宜遲。”


    “你就是想讓朕背負罵名,與百官不睦。”


    梁少淵轉身,不快道。


    “那我是在為誰攬權?”


    “那我是在鑄就誰的威嚴?”


    “這大雍的江山,難不成還能改姓?”


    “你不是喜歡垂衣拱手,那繼續坐享其成。”


    “我得先帝爺教導太後養育,自然要替先帝爺爭口氣。”


    崔燦雯睜開眼睛,眼眸中精光乍現。


    堅定,又明亮。


    “你隻是一時與群臣交惡,但你可以擁有長久的權力啊。”


    崔燦雯話鋒一轉,忽悠道。


    “你也說了,你好,我才會好。”


    “我這也是在為我們高枕無憂的幸福生活而努力。”


    “你覺得呢?”


    崔燦雯一邊說,一邊起雞皮疙瘩。


    她被自己惡心到了。


    而梁少淵也忍不住搓搓手臂,真嚇人啊。


    “我不覺得不怎麽樣。”


    “如今特殊情況,宜靜不宜動,朕勸你不要無事生非,攪弄風雲。”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你我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她真是信了梁少淵的邪。


    就梁少淵這德性,騰出手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她。


    時間就是生命。


    她抓緊時間,才能牢牢把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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