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卓八九歲時,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兒階段。


    村兒裏牆頭子就沒有誰家他沒上去過的,那時候哪家大人嘮嗑一提起他就笑罵:


    “陳家老三那小犢子猴兒精神!後院兒牆頭都被他扒倒了!”


    那個時候村兒裏同齡的孩子更多,一家五六個都是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湊在一起就是調皮搗蛋,走哪烏央烏央一大群。


    陳卓小時候就膽子特別大,十裏八村兒就沒他不敢去的地方。


    今兒下河比憋氣兒,明兒比誰敢捅樹上的馬蜂窩,抓長蟲往耗子洞裏澆尿的事兒都沒少幹,小河村的狗看到他都繞道走。


    陳卓八歲那年,不知道哪個小夥伴提議晚上去墳圈子比膽兒大,誰敢自己在墳圈子裏溜達誰就是最牛逼的,以後就是小河村的老大。


    小陳卓從小的夢想就是當老大,但是在家裏肯定是當不成了,就隻能去外麵爭取爭取。


    一聽到這好機會立馬報名答應下來。


    到了晚上,七八個半大小子聚集在村頭,結伴往墳圈子走。


    小河村對麵山上就有墳圈子,但葬的全都是村子裏各家祖上的已故之人。


    孩子們到了之後,看著墳地裏都是格外熟悉的墳頭,有個小子就說了:


    “這兒全都是認識的人有啥意思,咱還是去隔壁村兒墳圈子吧?到時候真有鬼出來也是不認識的鬼,那多刺激!”


    小陳卓的字典裏就沒有一個“怕”字,聽到提議直接就轉身往小東村的山頭走。


    有倆孩子一聽說要去別的墳圈子害怕了,笑嘻嘻找了個借口就開溜。


    最終到了小東村墳頭時,算上陳卓就剩下六個小子。


    小陳卓哼哼一聲看向他們問道:“誰先來?!”


    墳圈子裏陰風陣陣,半空中飄著藍綠色的鬼火,時不時一聲夜了貓子叫,看著陰森森可怕極了。


    這四周都是陌生的墳,幾個小子有點害怕了,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道:“你,你先來!”


    小陳卓看出了他們的懼意,輕嗤一聲:“我先來就我先來……”


    “啊!!!啊!!!啊!!!!哇嗚嗚嗚……啊!!!”


    小陳卓話沒說完,淒厲的尖叫聲在不遠處傳來,驚得夜了貓子四處飛竄,幾個小子直接魂飛膽破抱在一起就開始哆嗦,


    “臥槽!什麽雞巴玩意兒?我要迴家嗚嗚嗚……”


    小陳卓也被嚇了一個激靈。


    大半夜墳圈子裏忽然一陣尖聲嚎叫,擱誰不害怕?


    幾個小子嚇得腿都軟了,抱在一起直接癱坐在草棵子裏。


    小陳卓也蹲下身聽了一會兒,越聽越不對勁兒。


    這不像是鬼,倒是像小孩兒在哭。


    陳卓大著膽子站起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隻見不遠處的墳堆裏,一撮撮“鬼火”正追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鬼”在墳圈子裏來迴跑。


    那“小鬼”跑兩步就摔一跤跑兩步就摔一跤,到最後已經跑不動了,趴地上撅著屁股哭。


    這到底是人還是鬼?鬼也怕鬼火?


    小陳卓直起腰,躡手躡腳的小步挪了過去,到跟前探著脖子仔細看了看。


    嗯?有腳!有影子,不是飄著的,這個是人,還是個小屁孩!


    陳卓頓時不害怕了,走至近前看著趴在地上渾身抖成篩子的小屁孩,忽然覺著她有點可憐。


    這是誰家孩子多,想接著生兒子就把她給扔了吧?


    陳卓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她道:


    “哪裏來的小崽子?大半夜在墳地幹啥呢?你媽不要你了?”


    小女孩嚇得一個激靈,緩緩迴過身,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臉……


    陳卓迴憶到此,整個人呆住,記憶中那個小女孩的臉漸漸和薑婉的五官重疊吻合。


    原來如此!原來那次自己背著下山的小姑娘就是薑婉!


    陳卓長這麽大除了自家姐姐,唯一背過的異性就是那個小女孩!原來她就是薑婉!


    怪不得自己第一次去薑家堵薑華時碰到她,她看著自己的目光中充滿了驚喜,亮晶晶的特別好看。


    那時候陳卓還自戀的認為自己英俊無比,把未來小姨子都迷住了,卻不想她隻是認出了自己。


    想到這陳卓有些愧疚,他竟然把這件事忘得徹徹底底。


    如果說那個時候是自己和媳婦的初見,那……媳婦是不是那個時候就看上自己了?


    想到這陳卓心裏甜滋滋,美得冒泡,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薑婉。


    他飛快的蹬著自行車,低頭狠狠地親了還在哼哼豬八戒背媳婦的陽陽一口。


    好閨女!虧得你這小曲兒。


    爺倆到家的時候,薑婉正坐在炕上趴窗戶往外望,也不知盼了多久。


    陽陽下了車子就撒丫子往屋裏跑,嘴上喊著“媽媽媽媽!”


    半天沒看到小主人的多多尾巴晃成了螺旋槳,一個勁兒圍著陽陽討賤。


    多多站起來已經比陽陽還高了,陽陽抱著多多脖子擼了兩把,一娃一狗就進了屋。


    陳卓把大門關好,也興衝衝的迴了屋裏,進屋看到陽陽撅著小屁股給媽媽吹那隻傷腳,語氣裏滿是心疼,軟軟糯糯的說道:


    “媽媽怎麽受傷呢,唿唿~唿唿就不疼呢。”


    薑婉摸著閨女的小腦瓜,滿眼溫柔:“嗯,寶寶吹過媽媽就不疼了。”


    看著炕上親熱的娘倆,滿室溫馨。


    陳卓心裏說不出來的得勁兒。


    他想起小時候的事心下歡喜,看著薑婉的目光就帶著掩不住的雀躍。


    過於炙熱的目光盯得薑婉直毛楞:“怎麽了……你咋這麽看著我?”


    陳卓嘿嘿笑,打了熱水給閨女洗了洗臉又洗了洗小腳丫,催促道:“閨女,快睡覺!”


    陽陽也確實累了,平時這個點兒早就睡著了,在被窩翻了兩下身就夾著被睡了過去。


    陳卓摟住從方才開始就滿頭霧水的薑婉,在她嬌嫩的紅唇上用力嘬了一口,高興的說道:


    “小婉,我想起來了!”


    薑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你想起什麽了呀?”


    陳卓緊緊把她摟到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語氣中滿是輕鬆的笑意:


    “我想起自己八歲的時候在墳圈子裏撿到了個髒兮兮的小姑娘。”


    話落,懷中的薑婉周身一僵,隨之抬起頭,滿眼驚喜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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