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車廂內大夥兒的注意力不再聚集在這裏時,


    秦利柱撓了撓後腦勺,朝著陳卓笑笑道:“沒事兒,我這腿站一會兒還是能站的。”


    陳卓聽到這話睨了他一眼,收迴視線沒吱聲。


    他不讓秦利柱讓座可不是因為怕他腿腳不好使,而是自己不想挨著那女的坐。


    陳卓覺得那女同誌目的不純,滿車廂的人她不去問,偏偏要來自己身邊問,就懷疑事情不像表麵的那麽簡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世貴瞄了坐到過道對麵去的時髦女同誌一眼,小聲嘀咕:


    “呢子大衣是挺好看,迴頭給我媳婦也買一件。”


    秦利柱聽到笑了,“巧了麽這不是,我就是賣呢子大衣的,等迴西州帶你媳婦去我攤子,我進價賣給你。”


    薛世貴聞言眼中一亮,“那敢情好!大哥在哪賣衣服?”……


    倆人又熱火朝天的聊了起來。


    陳卓繼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這倆人怎麽聊著聊著就扯到了家裏幾口人身上,隻聞秦利柱歎了口氣,說他大哥車禍下肢癱瘓了,每天隻能在炕上躺著等人伺候。


    陳卓聽到這兒詫異的睜開眼,看向秦利柱,“你幾個哥?”


    秦利柱苦笑一下,“我就一個哥,就是你見過的那位。”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著實驚到陳卓了,腦海中頓時閃出那張總是笑嗬嗬的臉。


    那個總是一副老好人模樣的秦利民竟然癱瘓了?可那輩子他一直好好的並沒有這迴事……這就是蝴蝶效應?


    陳卓坐直了身子,看著秦利柱追問:“什麽時候的事?治不好了?”


    秦利柱滿臉苦澀,“有一陣子了,大夫說是好不了了,全都是我的錯,我害得我哥差點沒了,


    我就是個掃把星,那天晚上我還不如死了,我死了我哥就不能有這場禍了。”


    陳卓怔住,看著滿臉悔意的秦利柱,心頭默默歎息,難怪這人忽然變了那麽多,原來是用親哥哥的雙腿換來的……


    陳卓忽然想到了自己,感受到失去妻女的痛楚後才知道悔悟。


    他沒再接著問下去,隻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


    火車開了大半天,到了吃飯的點兒時賣東西的小推車來了。


    這時候老百姓出門都自己帶幹糧,不喝水都能幹噎,所以沒幾個舍得買火車上東西的。


    薛世貴早就餓了,見小推車來了忙買了兩盒盒飯,秦利柱也伸手買了一盒。


    陳卓掀開盒飯一看那烏漆嘛黑的菜就沒啥食欲,把菜都扒拉給薛世貴,自己則是在大衣兜裏掏出一小罐薑婉做的蘿卜條,就著米飯嘎吱兒嘎吱兒吃起來。


    薛世貴和秦利柱在一邊看著眼饞,陳卓瞟了他們一眼,往盒飯蓋兒裏夾了幾根蘿卜條,“你們嚐嚐味兒得了。”


    不是陳卓摳,他的胃口被薑婉給養刁了,


    這火車上的菜實難下咽,一共就帶了這一小罐兒鹹菜,陳卓自己都得省著點吃,哪有多餘的給這倆人。


    秦利柱和薛世貴都是城裏孩子,沒咋見識過這鄉下醃菜,夾起來到嘴裏一嚼,頓時連連點頭,“好吃好吃。”


    一人兩筷子,沒了!


    兩人都吃的舔嘴巴舌的,薛世貴不好意思再要,秦利柱臉皮厚了點,笑嘻嘻的追問:


    “蘿卜條是你家裏人做的吧?真好吃,還有沒有了賣我一罐唄?”


    “沒了。”陳卓迴了倆字就沒了下文。


    秦利柱也不覺著尷尬,見陳卓不給了,隻能沒滋沒味的吃起了盒飯。


    火車嘎吱嘎吱到晚上,車廂裏的人都困了,人們漸漸安靜下來,都閉著眼睛休息。


    唿嚕聲伴隨著咬牙聲此起彼伏,讓車廂以另一種方式熱鬧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還把鞋給脫了,那味道熏得陳卓頭暈眼花。


    他擰著眉看了一圈,可惜車上人太多,沒找到正主。


    陳卓熏得上不來氣兒,起身繞過已經睡著的秦利柱,準備去車廂中間的銜接地兒透透氣。


    他剛推門進去,就瞧見白天那位時髦的女同誌正和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小青年站在一起說著什麽。


    陳卓的忽然出現顯然把那女同誌嚇了一跳,她神情變了兩變,隨後立即可憐巴巴的說道:


    “你別纏著我了,我都說了沒見過你。”


    那小青年沒吭聲,壓了壓帽子走了,去了另一節車廂。


    陳卓透過窗戶掃了那小青年的背影一眼,收迴視線走到門邊唿吸新鮮空氣。


    時髦女同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即走到陳卓旁邊嬌聲說道:


    “同誌,多謝你出來,要不然剛才那人一直纏著我,可把我嚇壞了呢~”


    女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讓陳卓眉頭一皺,下意識就屏住了唿吸,睨了她一眼,隨後走到了另一端站著。


    真煩,唿吸點沒味道的空氣都這麽難了麽?


    女同誌見陳卓這樣冷淡抿了抿唇,哼了一聲自己迴車廂去了。


    陳卓看了看她平穩的走路姿勢眯了眯眼,


    果然是裝的。


    那這人接近自己想幹什麽?這女的是扒手?


    想到這陳卓心神一凜,自己的座位空著,這女的要是坐到自己的位置對薛世貴下手……


    糟了!薛世貴那可是公款,丟了自己也得跟著倒黴!


    陳卓長腿邁開迅速返迴了座位,那女人果然坐到了自己的位置,正朝著薛世貴腳底下的兜子伸手。


    “你幹什麽?”陳卓大喝出聲,絲毫不給她留顏麵。


    薛世貴身邊的乘客還有秦利柱都被陳卓這一嗓子嚇醒了,


    “咋?咋的了?!小偷來了?”睡懵了的薛世貴下意識嚷嚷道。


    那女同誌臉通紅,神情無辜的擺手,


    “不是不是,同誌你誤會了,我就是想坐下歇會兒,然後這兜子有點礙事我就想往裏推一推……”


    陳卓才不會相信她的鬼話,也懶得看她演戲,冷著臉道:“那是我的座位,麻煩你起來。”


    女同誌委屈巴巴的站起身,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外走。


    陳卓沉著臉迴到座位坐下,把薛世貴的包勾到了自己的腳下。


    秦利柱看了看那女同誌可憐兮兮的背影,小聲問陳卓道:


    “你不挺熱心腸的麽?咋對個女同誌這麽兇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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