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那晚的事,就像是陳卓的一場噩夢,他並不想過多的提及和想起。


    故而聽到鄧山奎問起他和秦利民的相識,陳卓隻是語氣平淡的說了句“機緣巧合”。


    鄧山奎似乎看出了陳卓對秦利民的冷淡態度,很識趣的沒有繼續追問。


    秦利民卻對陳卓的迴答有些意外,


    這樣值得炫耀的見義勇為事件,他竟然不趁機大肆宣揚一下,反而選擇了隱而不言?


    這年輕人,到底是裝出來的沉穩,還是真的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秦利民對陳卓越發的好奇,視線就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陳卓並不在意秦利民怎樣看待自己,他這會兒大半注意力都在身邊妻子的身上。


    薑婉正在認真的跟一塊鍋包肉“作鬥爭”,一側腮幫鼓鼓的咀嚼著,像個滿足的小兔子。


    我媳婦兒怎麽這麽可愛!


    陳卓滿眼都是笑,伸手盛了一碗服務員剛端上來的豆腐湯。


    見上麵還冒著熱氣,便低頭吹了幾下遞到了薑婉的麵前,言語中帶著哄人的腔調,


    “喝碗湯,不燙了。”


    薑婉似乎沒想到他在人前也這樣體貼,有些難為情的眨了眨眼,紅著臉朝他笑了下,隨後拿起湯匙低頭喝湯。


    陳卓見她今天吃的高興,心道等忙過了這陣子,迴家後要好好給老婆孩子做些好吃的,自己的手藝可比這裏的廚師好多了,她們娘倆一定會很喜歡。


    “老弟,這位是弟妹?”


    秦利民的問話聲拉迴了陳卓的思緒,含笑“嗯”了一聲。


    薑婉喝湯的動作也頓了頓,隨後朝著秦利民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秦利民細細看了薑婉兩眼隨後誇讚道,


    “哎喲~老弟好福氣,你們倆可真是郎才女貌,一會兒吃過了飯帶著弟妹去家裏坐坐吧?”


    陳卓直接拒絕,


    “不了,她要買些東西,我得陪著去商店轉轉。”


    妻子難得來市裏一趟,正好趁著機會帶她去買幾件衣裳,上次百貨商店那件杏黃色的連衣裙一定很適合她。


    薑婉聽他這麽說卻睜大了眼,她想對他說自己得趕緊迴家,要不然陽陽會哭鬧的。


    可她又不敢在別人麵前比劃手語,怕暴露自己是個“啞巴”,給陳卓丟人。


    陳卓感受到妻子焦急的視線,側頭安撫的看了她一眼,輕聲哄道,


    “待會兒給大隊打個電話,告訴大姐一聲今天不迴去了,我帶你好好轉轉。”


    薑婉瞄了鄧山奎和秦利民一眼,見他二人都沒留意自己,便快速的比劃了兩下:陽陽會鬧的。


    陳卓拉住她的手放在桌下,輕輕捏了捏:


    “不會的,大姐能哄好她,等迴去時多帶點零嘴兒,閨女就高興了。”


    薑婉還有些猶豫,陳卓卻直接越過了這個話題,跟鄧山奎聊天去了。


    一夥人又吃了一會兒,陳卓說他要陪妻子,幾人便散了局。


    *


    秦利民迴到家就上樓去了弟弟休息的屋子。


    秦利柱正躺在床上看錄像機放的港台電影,見他迴來了就抬了抬手,眼睛仍然沒離開電視機。


    “別看了,快起來,有正事兒。”


    秦利民伸手關了電視,扶著弟弟半坐起來。


    秦利柱肋骨斷了好幾根,起身時怕碰到傷處動作很緩慢。


    他看電視正看到關鍵時刻,被打斷就有些不耐煩,擰著眉問道,


    “啥正事兒啊?”


    “我方才又碰見你救命恩人了!”


    秦利民說話時語氣很激動。


    秦利柱一聽撇了撇嘴,“咋的?是不是找你要好處來了?”


    秦利民聽後嘶了一聲,


    “你小子什麽態度?那是你救命恩人!我是在民營飯店碰見的,人家正跟鄧山奎一起吃飯呢,什麽管我要好處?你咋跟你嫂子似的,竟說些忘恩負義的話!”


    秦利柱是養大車運貨的,自然知道鄧山奎的名號,一聽這話愣了,詫異道,


    “那窮小子認識鄧山奎?他一個種果樹的咋能認識鄧大老板呢?”


    秦利民聽後給了弟弟手腕一巴掌,數落道,


    “什麽窮小子?人家是工程師!這小子可比你出息多了,才多大年紀就是工程師了!前途無量啊!”


    “工程師?!”秦利柱滿臉不可思議。


    秦利民點頭,


    “可不是麽!最重要的是他認識鄧山奎,聽哥的,等你傷好了就和他多走動走動……”


    *


    陳卓心中最惦記的事就是薑婉的失語症,便打算趁著這次機會先帶妻子去看看。


    現在醫院的醫療設備都很簡陋,倒也沒有什麽高消費的項目,陳卓估計兜裏的幾十塊錢足夠了,便直接拉著妻子去了醫院。


    薑婉一看到醫院的大門就愣住了。


    她臉色變得煞白,彷徨失措的看著陳卓,用手比劃著說:來這裏做什麽?


    陳卓見她這個樣子很心疼,忙輕聲安撫,


    “小婉,你會說話的,對不對?”


    薑婉下意識搖頭,隨後又想起什麽似的整個人呆住,過了一會兒才緩慢的點了點頭。


    那一刻,陳卓心中像放了煙花似的,


    原本渺小的火苗蹭!的一下就燃成了熊熊大火。


    他牽起薑婉的手,語調激動,


    “小婉,我們去檢查一下聲帶,如果聲帶沒有問題,


    就證明是心理或者是精神上的障礙,隻有找到問題關鍵才能想辦法解決掉它,別怕,我陪著你,好不好?”


    薑婉聽到陳卓的話抿了抿唇,指著自己的喉嚨,神情緊張的問道:你是嫌棄我嗎?


    陳卓看到妻子露出這樣的表情頓時心中一痛,他板起臉格外認真的看著她,


    “小婉,不論你會不會說話,我都永遠不會嫌棄,你不要有這樣的壓力,更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我帶你來看醫生隻是想弄清楚這個病還能不能治,如果讓你誤會,那我們就不去了。”


    說完,陳卓牽起薑婉的手就要離開。


    心中不禁自責,怪自己太過莽撞,應該跟妻子好好聊一聊再來醫院的,是自己想一出是一出嚇到她了。


    陳卓正暗罵著自己,手心包握著的那隻小手忽地勾起,用指尖撓了撓他。


    那觸感又癢又麻,像觸電似的,嗖~的一下就竄到了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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